让我震惊的，不止是这个声音避过我所有的感知出现在我们身周，更重要的是，这个声音是如此的耳熟，让我只是听见，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记错的话，这声音属于一个令我胆寒无比的老人。

燕不扬！

我下意识策马狂奔，窜出去几十丈，伸手摸向腰间，却什么也摸不到，就这么一怔之间，燕不扬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马后，嘴里嘟哝了一声："跑什么跑？"伸手就把我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我几乎尖叫起来。

燕不扬抬手把我砸在地上，冷冷道："你欠我钱了？"

我想都不用想，拼命摇头。

燕不扬又说："我杀了你全家？"

我摇头："好像也没有。"

燕不扬没好气的说："那你跑什么跑！"

我一时竟然无语，我总不能说二十年后你把我整的好惨，好可怕我要走吧。

燕不扬上下打量我几眼，突然说："算了，反正你跑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是仇人就是债主，还是杀了干净！"

话音落时，他已经拔剑在手，一剑照我胸口攮了过来。

原谅我只能这样描述，燕不扬此时的剑法和我日后所见识过的，以及师傅所教过我的任何一式都互相不挨着，我很难形容这一剑是什么，我最多只能捕捉到这一剑的剑路走向和目标。

虽然这样好像就够了。

我侧身，合掌，去锁拿这柄剑，但燕不扬哼了一声，那柄剑脊镂着褐色花纹的长剑在他手中突然飞速旋转了起来，我不得不收回手掌，否则就只剩下手腕了。

我又踢起一块石头，向燕不扬的面门而去。因为紧张和惊恐，这块石头飞出去的时候是带着尖啸声的，拖着一串雪白色的轨迹，煞是威风。

燕不扬长剑搅动，青紫色的剑罡从他周身向外激射出去，整个人仿佛一只飞速旋转的陀螺，石头撞击在他的剑罡上，但听得一声咔嚓，石头化为了满天石屑。

“罡气境中阶，真是少年可畏，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恐怕也未必有你此刻的功力。”燕不扬沉声道。

我并不指望这老头子此刻突然冒出一些什么惜才之心，相反，我的心中一凉。

燕不扬剑已到面门。

一柄折扇飞旋而来，于半空中磕飞了燕不扬手中长剑，火星飞舞，我看见十余丈外，有个一身赤红长衫的中年男人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缓缓招动，飞旋的折扇绕过燕不扬一圈，又将我和姬汤划在一个圈里，飞回到他的手中。

燕不扬居然罕见地没有发怒，他倒持手中长剑，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红衣中年，用明显弱了三分的声音说：咦，居然是江盟主，这怎么，这两个人你认识？"

红衣中年点点头，开口时虽然语调平静，但我总感觉他的声音背后藏着可怕的怒火和杀气。

他说："大名鼎鼎的江湖小虾米姬汤，谁人不认识？倒是他旁边能与你过招的这位少侠，却是第一次见，面生得很。"

我说："呃，那个，其实我是……"有人轻轻拽了我一下，是脸色阴晴不定的姬汤。

呼啦啦的风声连绵不断。我回过头，向四下张望，周围广袤而苍茫的山麓上，陆续有人影闪现，他们仿佛是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周边。

一会儿的功夫，我和姬汤就被十二个人围在了中间。他们面无表情，只是一步步往前走，直到距我们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住。一个包围圈在我们身边形成。他们只是稍微散发出了自己的气息，我就知道，或许天下不会有一个人能冲出这个圈子。

除了燕不扬，其他的人里，只见过一个和尚。而此时的这个和尚，不是我见到他时的模样。这个和尚现在还是一身肌肉，一脸长须还是黑黝黝的，头上戴着一顶金箍，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

我记得这个和尚倒在南阳之前，大家都叫他智慧大师，说他的死去是上一个武林时代的终结。

我小声问姬汤，这些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姬汤已经和我背贴着背靠在了一起，嘀咕道：“你是瞎么，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

我说我真的看不出来。

姬汤说：“江湖盟没了，这些有头有脸的人，他们的头脸都在江湖盟里，这种时候当然是要找人给江湖盟抵罪了，什么扒皮剔骨，剖腹剜心都是便宜的，就怕他们每个人都在你身上来一遍他们宗门里的隐秘刑法，用完保证你最想的事情就是赶紧死掉。”

我说：“吓！你别说得那么可怕，这件事情完全都是你搞出来的，我就是一个路过的人，就算要抓住泄愤，也应该是泄在你身上！”

姬汤哈哈一笑，说：“你撇的倒是一干二净，我就问你，你这些话，江楚青他信不信？燕不扬他信不信？”

我一下子就蔫了下来，江楚青我又不认识，管他信不信，但燕不扬绝对不会信这是真的，按照我和他打过的交道，他不先把我弄死几十次都是大发慈悲了。

我说别废话了，事到如今，你有什么办法？

姬汤说：“办法到有一个，就可能有点难度，你不一定能勉强得来。”

我说先试试吧，人总是要做一些为难自己的事情，才能让自己不为难的。

姬汤说好的，那你跟我学。

然后他双手高举五体投地，匍匐在地上高喊：“饶命！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