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州府距青石坳三天路程，一大半都是山路，出了层峦叠嶂，循着一条腰带宽的信江就可以直抵这座江南小城。城墙一丈多高，信江绕城三面西去。我站在古旧的城门口抬头发了一会儿呆，沉思之下我只想吃点东西填肚子。

特么在山林里走了三天路，谁知道山里竟然没有一只愿意舍身贡献的善良的飞禽走兽，本掌门快饿死了。

然而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之后，我意识到这个简单的愿望实现起来好像有一定的难度。好在这方面我已经算是很有经验了，在城门口掬了一捧清水，顺手抓了两条鱼，回头找人借根火绒犒劳自己一顿好的。

刚把两条鱼用叶子包好了，身后就传来一个老大爷苍老的声音：”你们都来看看，看看这年轻人手脚多么利索，你们再反思一下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们要多向这位小伙子学习，像这种年轻人，现在很少有了。“

另一些声音附和起来：“是啊是啊，老祖宗说的太对了……”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双手背在背后，挺着八月怀胎般大肚子的老员外，一身金钱纹的袄子，看起来就就很富贵喜气，他的腰带上缀着七八片和田羊脂白玉片，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条玉带的身价，他还特意将玉带勒得很高，几乎快要到肋下了。

看见我一脸好奇地打量他，他似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向我十分友善地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着难以言尽的人生智慧。

我赶紧低下头忙活自己的，这位老员外的微笑让我莫名心里一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间就少了一点。

老员外应该是本地的显赫大户，正在向我释放什么信号，可惜我此刻的心神都放在怎么收拾眼前的两条鱼上了，后来我回想的时候，感觉他投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嘉许、信任、鼓励，还有一点点长者对于晚辈的关怀。所以当他转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乘车离开之后，他车驾前的一个家丁，又或者是护院摸样的人走过来地给我一片名刺，说他们江员外对我很赏识，如果想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巅峰的话，可以随时持名刺到信州府的江府去拜访他。

我说哦，然后问他：“你有没有菜油、大蒜和辣椒？”

家丁白了我一眼，转身追赶车驾去了。

我并不是看不起他而选择这种方式的不合作，我是真的很饿啊，他们那个江员外，浩浩荡荡十几辆马车出来，又是侍女又是丫鬟，子孙绕膝莺莺燕燕，一副水可载舟亦可赛艇的样子，难道不是出来踏青野炊的吗？我借一下你们的调料，又不是想搞点什么大新闻，难道是很过分的事情吗？！

于是我只能把用泥巴和树叶包好的两只草鱼丢进篝火堆里，再放进两只刚刨出来的地瓜，简单是简单了点，但至少也能填饱肚子。

现在不比十几年前了，北边的大魏和南边的大唐死战不休，兵荒马乱的，搞得我们江湖人都民不聊生。这十几年两边都没交过兵，老百姓休养生息，日子慢慢变得很好了，至少我肚子饿了，随手就能解决问题，这要是十几年前，恐怕只有遍地饿殍相支撑吧。

我并不知道十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我还小的很，恐怕连记忆都没有，是师父在偶尔的闲谈中扯到这些话题，随口往下聊几句。

师父当年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而且一定不仅仅止于那些随处可见的疑似私生子。

被树叶和泥巴包牢的两只烤鱼在篝火里发出吱吱的响声，渐渐地已经有诱人的香气飘了出来，虽然没有菜油、大蒜和辣椒让这香气变得不那么完美。

“小火鸡，好香啊！”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从大路对面被我吸引了过来，他一瘸一拐，拄着一根青玉般打狗棒，一边移过来，一边刻意让我看到他少了一节食指的右手。

我立刻护住火堆：“贵姓啊！”

老乞丐挪到我面前，一边吸口水，一边绕着火堆大量，鼻子不停翕动，说：“我你都不认识？难道你不是江湖中人？我就是江湖人称神龙见首不见尾顶天立地侠肝义胆的九指神丐洪八公！小子，今天算你运气好啦，本大侠正好肚子饿了，你这鱼烤得这么香，不如你给我吃一条，我答应你一个条件，行不行？”

我说：“好啊好啊，不如前辈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再送您一条鱼好不好？”

老乞丐立马连连点头，哈喇子都快拖到地上了，说：“你说你说，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我洪八公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说：“那麻烦你离远点，别来烦我，也别想着吃我的鱼，你的明白？”

老乞丐一口气就被噎住了，他绕着火堆转了好几圈，张口也不是不张口也不是，最后他说：“小火鸡你套路好深，你就真的这么不把我洪八公放在眼里？”

我头也懒得抬，挥挥手让他哪来回哪去，本掌门快饿死了。

老乞丐勃然大怒，直接伸手来火里抢鱼。

我手里正握着拨火的树枝，反手抽他的手背。老乞丐手法很灵活，临时变招，化爪为刀，反劈我手上的树枝。

我以树枝作剑，一剑“挑岳”上挑，刺向他的手腕。

老乞丐“咦”了一声，手刀半路收回，化为铜锤手，重锤向我手上的树枝。

我冷冷一笑，连抖三个剑花，火星飞溅迷人眼，然后从三朵剑花当中一剑突出，是天心得意剑中的一剑杀招“浮生若梦”。

咔嚓一声，老乞丐一直蓄势待发的左手突然伸出，挡在裆下，精准无匹地挡住了这一剑，顺手一拧，树枝从中折断。

“不错不错，小火鸡很有灵性啊！”老乞丐抚掌大笑。

我也挤出笑容道：“老前辈也是炉火纯青啊呵呵呵。”

老乞丐说：“小伙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必有名师指点，不知你是何门何派，尊师是哪一位？”

我拱拱手：“在下轩辕门姬旦，是本门现任掌门，家师是前代掌门姬汤……“

然后我就看见眼前一花，那个老乞丐趁我双手打拱的瞬间出手，将火中两条烤得喷香酥脆的鱼一卷而空，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路的那一边，一路狂奔伴随着他无比张狂放肆的大笑：“啊哈哈哈哈——煞笔——”

果然，师父说的没错，自从当年的某位丐帮前辈之后，但凡看见提打狗棒少半截食指自称洪X公的老叫花子，别犹豫，直接揍他丫的就对了。

我跳了起来，撒开丫子，追着那个因为烤鱼的滚烫而不停掂量换手的老叫花子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