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最大的力量来源就是凶残和嗜血的本性，方陆作为狼妖和人类的孩子，原本嗜杀饮血的本性就是继承在他体内的血统作祟。

杀戮和捕猎，这是妖怪的必修课。可是方陆却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类女孩放弃自己妖怪的本能去吃人类提供的食物，牛肉，羊肉，如果是野生的还好，方陆可以当做捕猎练习，可它们是屠宰场加工后的成品，方陆得到它们的代价，仅仅需要几张人类的钞票。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你不再渴望鲜血了吗？把皮肉撕开的感觉，还有猎物们垂死的挣扎？”老人记得方陆以前的样子，他那个时候并不逊色与纯血妖怪的幼崽。

但过去了，这些影子都是过去。方陆现在成了一只乖乖狗，哪里有作为妖怪该有的血性。

如果换做以前的方陆，老人不敢断言它们之间谁会赢。但现在凭方陆渴求平稳生活的样子，老人认为方陆的兄长打倒方陆根本不会太难。

“我想追求平常点的生活都不行？！”

“你追求的平稳平常平淡不过就是抹杀真正的自己！”平庸没错，但老人觉得方陆在拿它当挡箭牌。“别把碌碌无为说的那么悦耳动听！”

“只有人类才会为逃避和不承认找借口！”老人送开了门板，甩开手气愤的扬长而去。

方陆愣在原地，不一会儿今昔听见了预料中门关时震耳欲聋的轰响。

“你特么的懂什么啊！”方陆怒气未消，一脚踹在厚实的门板上，全然忘了刚才的吵闹已经把夏梓淼吵了起来。

“妈的！老子想成为什么可不是你这个老家伙决定的！”方陆背部倚着门沿门板的角度直线下滑到了地上，手捂着脸沉默了许久。

“方陆？”黑暗的房间中，响起了夏梓淼的声音。她跪下身子，爬到了方陆身边，“你还好吗？”

方陆没有回话，但今昔知道方陆的答案，他的心情非常不好，差到了极点。

夏梓淼应该能比今昔更清晰的感觉到，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听见了方陆不易察觉到的哽咽。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方陆的手探向黑暗中夏梓淼的脸庞。老人刚才的话还在方陆脑子里回旋，他明白这些话里的意思，“你逃脱不了做妖怪的命运，少把自己当成虚伪的人类！”

夏梓淼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是什么东西？”方陆觉得夏梓淼脸颊的弧度和话语一样令人安心。他问出了这个自己一直装作不在乎的问题，作为妖怪和人类而生的混血兽，自己这个杂种到底该选择什么样的世界，什么样的生活？

“人类，妖怪，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许夏梓淼并没有听懂方陆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十岁的小姑娘斜偏着脑袋，沉默半晌才得出了一句话，“方陆就是方陆。”

夏梓淼对于人类和妖怪之间的差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她只是照着自己的意思说出来了自己觉得对的答案。“不管方陆是什么，我都喜欢！”

夏梓淼的语气非常坚定，认真的皱着眉头。“人类也好，妖怪也好，梓淼就是最喜欢方陆！”

“傻瓜……”

空气里飘起方陆无力又无奈的笑，伸出手去把夏梓淼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方陆？”

“让我多抱你一会儿吧。”方陆的手指陷在夏梓淼棉质的睡衣上。

夏梓淼的大眼睛在夜色里扑闪，灵动如潮水。她不再答话，只是把方陆也回馈一般的更加紧实。

这个冬夜注定无眠，却漫长的温暖动人。

“梓淼？”方陆的声音在夜色里回响，“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我若是变成了你讨厌的人会怎么办？”

“方陆就是方陆！方陆什么样子夏梓淼都喜欢！”孩子般稚嫩的语气格外的透露着和年龄不符的倔强。“方陆才不会变得讨夏梓淼厌呢！”

“哈……你这傻瓜……”方陆脸上有液体蹭在夏梓淼脸上，温暖的水痕。

“方陆不也是个大笨蛋吗？”夏梓淼把头侧在了方陆的胸膛上。

“我困了，可以在这里睡吗？”夏梓淼在方陆怀里打了一个呵欠。

“当然。”方陆把夏梓淼抱在怀里，在一旁的今昔从未想过方陆会这般对夏梓淼温柔，比起恋人，也许哥哥更适合方陆的角色。

“这样子太冷了吧。”方陆人类的怀抱感觉夏梓淼因为寒冷再颤抖。今昔看见方陆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化，黑白相间的皮毛开始爬遍方陆肌肉线条开始逐渐凸显的身体。

今昔看见方陆俨然变成了狼人的模样，野兽一样的嘴脸，却有着人类才会出现的神情。他低垂着狭长的眼眸，嘴凑近了小小的夏梓淼。

“方陆的怀抱真温暖。”夏梓淼安心的躺在方陆臂弯里，“就像妈妈一样……”

夏梓淼清晰记得那份温暖的感觉，妈妈抱着年幼的夏梓淼躺在冬天温暖的被窝里。

“晚安。”方陆狼一样的长嘴说出了人类惯用的问候词。

“晚安。”夏梓淼抓住了方陆的衬衫，直到入睡也未曾放开。

今昔的瞳孔里映着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入眠的模样，她倾刻间懂了夏梓淼为什么要找回和方陆的那段感情。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找到和自己真正相拥入眠一整夜的灵魂？

方陆和夏梓淼的日子还在继续，老人的警告一如既往被方陆选择性无视。他只当老人家警惕度过剩，风言风语，危机意识太过强烈。

“我决定了，要做人类。”不堪老人的骚扰，方陆抛出了自己的答案，在街头巷尾间日常苦口婆心的叮嘱终于消磨完了方陆最后的耐心。

“什么？”老人只当自己年纪大一时听错了。

“我决定了，要做人类！”方陆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比上一次还要大声。

“我原以为你只是被一个人类女孩迷惑了，没想到你是真的疯了。”老人从未听说过一个混血兽嚷嚷着要做一位货真价实的人类。

“疯？抱歉，你错了，我觉得我此时此刻清醒的很！”方陆甩过脑袋，冷言冷语。“不要再说夏梓淼的坏话了，我听的很烦！”

老人每次见面都要把方陆的转变怪到夏梓淼身上，方陆知道老人一开始就对夏梓淼有偏见，却未有预见到会严重到次等地步。

“一个人类而已，你何必在意！”老人难以置信，一个小辈的混血兽在质疑他的判断。人类是远比妖怪虚伪复杂的生物，他们渺小的岁月里背负了太多的情感和欲望，渺小可悲。

“她是我的家人！”方陆不再搭理老人，方陆也能察觉到自己就以前变了，但他心甘情愿。如果夏梓淼她能接受任何样子的自己，那方陆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守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