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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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其光、刘进涛、乔云生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乔云生面前摊开一本笔记本。王立志缓缓地从监房里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他们三人对面。

王立志心情很沉重，张庭满把刑警队的会议内容都告诉了他。他知道了自己将要被扣上一顶国民党潜伏特务的帽子送去长期关押和审查。这个结果是他始料不及的。

本来早先和陈庆风谈话之后就想悄悄处理掉那些密室里的东西，奈何他早已经注意到自己被监视居住了，东西又多，一直无法转移。想不到公安局出手如此之快。

自己的破绽究竟在哪里呢？王立志意识到是自己编造的假籍贯，愈发地后悔当年的草率。当年为了进亚细亚工作，到处物色合适的保人。因为上海汽车圈的“外国铜匠”基本都是宁波帮的，外人根本进不去那个圈子。王立志特意物色了亚细亚一个南京籍的老“外国铜匠”，拉上南京老乡的关系，编造了家破人亡的故事打动了他，人家才肯做的保，想不到今天竟然成了一个大大的破绽。

这一关肯定是过不去了。但是如果要被扣上一个国民党潜伏特务的帽子接受无休止地审查和改造，那对他将是最大的羞辱，即使是被枪毙也不能担上这个罪名。

“这群蠢蛋！仅仅因为一套军装就把人打成国民党特务。无能啊！”王立志心里把刘进涛问候了一百遍。

王立志平静地坐下。前面的三个人，坐中间的那个中年警察上次来匆匆见过一面，他是什么身份？王立志脑子飞转，或许这个人就是要什么训练团的接收人员？专门负责审查和改造旧军官的？

容不得王立志多想，刘进涛开口了：“老王，最近这段日子你想清楚了没有？有没有打算配合我们的工作？”

王立志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刘队长，我就想知道你打算给我扣个什么罪名？”

刘进涛和乔云生对视一眼，心下明白，王立志上道了。刘进涛叹口气：“老王，我们能给你扣什么罪名？都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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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云生说：“老王，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如实相告，根据现有的各种物证，你只能暂定是国民党潜伏军官的嫌疑，你的军衔是上校，也可以理解成为潜伏特务。当然，要进一步确认，老实说我们也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所以，我们想最后和你沟通一下。你究竟是不是？“

王立志怒从心起，但是仍然语气保持平静：“我不是。”

刘进涛紧问一句：“那你究竟是谁？”

王立志闭口不言。

蒋其光一直没吭声，静静地观察着王立志。

看到王立志不说话。刘进涛知道关键时刻来了，能否撬开王立志的嘴巴就看这最后一招了。刘进涛从桌上拿出一份文件，在王立志面前晃晃：“老王，我们的缘份看来也到头了。平安分局的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座菩萨。你要换个地方了。”

王立志说：“换去哪里？枪毙我？”

乔云生说：“王立志，枪毙与否，不是我们说了算。你将以国民党潜伏上校的身份去一个新地方接受教育和改造。什么时候改造好了，什么时候决定对你的判罚。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改造期间，你的个人财产将被全部没收，并不会享有任何政治权利。在离开之前，我们将会允许你的亲属见你最后一面。”乔云生拿过一份文件递给王立志：“签个字吧。”

刘进涛在旁边幽幽地说：“老王，签字之前，想想你怀孕的老婆，你的孩子，还有他们今后面临的生活，他们将终生背负反动家属的名份。唉……”刘进涛轻轻叹口气。

王立志拿过那份文件手在微微颤抖，咬牙道：“我不是国民党潜伏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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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进涛和乔云生只装作没听见，两人面色如常，但是内心波涛汹涌，静静地等待王立志心理防线崩溃。

安静。

地上掉一根针彷佛都听得到，刘进涛和乔云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看到王立志拿着笔的手举起又缓缓放下，刘进涛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着举起又被放下……半晌，王立志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长叹了口气，咬着牙说道：“我要见你们的局长，这里级别最高的领导。”

刘进涛和乔云生心下大喜，但兀自没流露出半分喜色。这时候，蒋其光终于开口了：“我就是。我可以代表他们的局长，代表比他们局长更高职务的领导。”

王立志说：“你？”

蒋其光点点头：“自我介绍一下，蒋其光。我是市局的，直接对上海市公安局最高领导负责。”

王立志愕然，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立马意识到自己上了刘进涛的当。看到刘进涛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分明眼睛里闪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心里一阵懊恼。奈何自己话已出口，只能长叹一口气。

王立志说：“我要单独和你谈谈。”

蒋其光点点，示意刘乔二人回避一下。刘进涛有点担心地看了蒋其光一眼，蒋其光摆摆手，刘进涛和乔云生只好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蒋其光说：你有什么话可以告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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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志说：“首长，我只有一个条件，我全部招认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答应我放过一个人。”

“什么人？”

“是一个和我有关系，但是对解放军、对新中国没有过犯罪的人。”

蒋其光默默地品味着这句话，不知道王立志说的什么意思。他说：“是不是你的家属？”

王立志说：“不是。”

蒋其光想了想说：“王立志，你要知道我不能代表法律，有些事情放过不放过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王立志说：“我知道。我之所以和你提这个要求，是我知道隐蔽战线有些事情可以特殊。而且你可以做到，并不会让你为难。倘若你不答应，枪毙我也一字不吐。”

蒋其光心头一震，果然，这个王立志不是一般人。他费力地斟酌着字句道：“行，我答应你，在我不严重违反组织原则情况下放过这个人。”然后笑笑：“你不怕我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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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志见蒋其光的承诺还算诚恳，便道：“我看得出来，你不会。”

蒋其光笑了笑，说：“我可以叫他们进来了吗？”

王立志点点头。蒋其光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都进来吧。”

刘进涛和乔云生入座。刘进涛看了蒋其光，见他面色如常，放下心来，对王立志说：“老王，我们还是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王立志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道：“我叫王道远，籍贯，江西吉安。中华苏维埃国家政治保卫局政治保卫大队干事、侦察员。”

蒋其光、刘进涛、乔云生三人呆若木鸡。乔云生一个激灵，笔差点儿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