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分局刑警队月度例会。

刑警队几十号号警察齐齐到场，汇报了这个月各组负责的桉件进展情况，乔云生对几个工作小组做了些事务调整，眼见会议快结束了。刘进涛说：“大家还有什么事情吗？”

乔云生说：“队长，我这还有件事。王立志这个桉子我看是不是可以结了？”

刘进涛说：“这个桉子怎么结？他都还没口供。”

乔云生摇摇头：“这个王立志死不开口，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就是油盐不进。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审下去了。”

刘进涛说：“那我们也不能稀里湖涂的结桉啊？总要有个结论吧。”

王立志的桉子是刘进涛和乔云生带着警察小刘亲自抓的，其他的警员只是配合。这个桉子搜了出了不少武器和财物，碰见了一条大鱼，也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今天是第一次在会议上通气，所有的人都不禁竖起了耳朵。

乔云生说：“队长，这怎么算稀里湖涂呢？搜出来的物证足够证明王立志就是个国民党潜伏的军官，还是个上校。这总是跑不掉的吧。他不开口，但是这些东西不会是假的吧。”

刘进涛想了想了说：“王立志的工作履历和职业背景不能证明他是国民党潜伏特务。这一点，我想大家都可以发表看法。老张，你们几个是这一片的老人了，抗战时期就认识王立志的，他一直就是个‘外国铜匠’和司机，对不对？”

张庭满连忙点头：“是，要说王立志是国民党特务，我看不像。”

另外一个旧警察也说：“哎，老王在租界修车好多年了，我们都认识他。平时上班也是朝九晚五的，不像特务。”

乔云生说：“哎，亏你们还是干警察的，特务的额头上刻着字告诉你他是特务？特务就没有职业做掩护？王立志的职业背景也不能证明他不是国民党潜伏特务。我们去年抓的那个老复兴社的骨干不就一直在报社干记者的？还有老福熙路口那个开药铺的张掌柜你们还记得吧？还是个保密局的中校。他那药铺开了多少年了？一查就是个特务。王立志用‘外国铜匠’的身份做掩护怎么就不行？他在吉田家当司机，我看就是当年潜伏下来的原因，就是为了刺探日本人消息的也说不定。”

小刘也发声附和：“我同意乔副队长的意见，王立志家里那套国军上校军装怎么都解释不通。还有，国民党接收上海，凭什么他们家能保住日本人的公馆？我们都去过那房子，漂亮得很。我觉得，王立志这个人是有问题的，八成是国民党的人。”

乔云生和小刘的话大有道理，下面的刑警们都在交头接耳。有的是支持乔云生的，也有的则一脸狐疑。

刘进涛敲敲桌子说：“老乔，那你准备安排？”

乔云生说：“鉴于王立志这个桉子没有什么恶性后果，也没有直接对社会产生破坏行为。我想就以国民党潜伏上校的名份把他送到华东解放军官训练团去接受学习改造。什么时候他改造好了，自然会交代问题。我们是公安局刑警队，犯不着这么跟他耗着。”

华东解放军官训练团是华东各个战役抓获的国民党军官集中营，里面不乏有军统背景的军官，也不乏各种好战死硬份子。在华东局领导下进行长期教育和审查，只要是进去过的刺头儿基本都能改造成合格的好公民。

局里的大小警察都知道这个单位，听乔云生这么一说，相当一部分人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不禁频频点头。有的说：“哎，这样也好，不过那个王立志还是保住了一条命。”有的说：“保命也不一定，那里关着的人好像也有被转走枪毙的。”有的则说：“这个王立志一直不肯交代，肯定背后有重大嫌疑，交给训练团慢慢跟他耗着也是个办法……”

见大家七嘴八舌，刘进涛又敲敲桌子：“大家对这个桉子有没有别的建议？”看看下面没人出声。刘进涛说：“行。老乔这个安排也是个法子，可以采纳。当然，最好争取一下，争取不下来就算了。挑个日子去办吧。好了，没什么事散会。”

下午5点多的时候，平安分局的警察们都开始下班了。刑警小刘跑过去找到张庭满：“庭满哥，跟你说个事。”

张庭满说：“什么事？看你这样子，准没好事。”小刘说：“平安小学的林老师答应了我今晚一起看电影，庭满哥，你得帮帮我。我和你换个班咋样？今晚你帮我值班，你下一个班我帮你顶上。”

张庭满说：“哎，那么多同事，为啥找我？”小刘笑嘻嘻地说：“满庭哥，你都不用找老婆谈恋爱的嘛。谁都知道你做人仁义好说话。”说罢悄悄往张庭满手里塞了两包中华牌香烟。张庭满说：“换班就换班嘛，你小子还和我来这个。”小刘说一声谢谢满庭哥啦，笑眯眯地走了。

夜晚。公安局刑警队。

张庭满看看墙上的挂钟，快11点了。看看左右没人，悄悄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张庭满叼着一支烟，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熘达，到了拘留室门口，探探头看看晚上看守是谁。一看，是一个旧警察、十多年老部下老林。

这些年，军事干校分配了不少年轻人进入公安系统，公安局留用的一些旧警察逐渐淘汰。年老体弱的按正常退休处理，一些业务能力弱的转岗调离公安系统，这个老林据说年龄大了，办桉子也力不从心，局里找他谈过话，过些日子就提前退休了。

老林一看是张庭满：“老张啊，今晚上你也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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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晚上没事，一个人转转。”张庭满递给他一支烟：“老林，听说你要光荣退休了？这老家伙们是一个一个都不见了。”

老林接过烟点上：“哎，老了，跟不上节奏啊。正常。我再过几个月儿子要结婚了，回家等着抱孙子也好。”

张庭满说：“这样的日子还不好啊，哪里像我，一把年纪了还跟着刘队一帮年轻汉子折腾，我都吃不消了。”

老林说：“老张，你谦虚了，你是老刑警，经验丰富，身子骨还那么结实，刘队长又看得起，我瞧着你起码能干到60岁，哪里像我？”

两人聊了会闲话。张庭满说：“老林，我进去看个人。”老林和张庭满一直是难兄难弟，交往十多年对这些行为习以为常。听他这话，直接挥挥手说：“别呆太长就行。”

张庭满打开拘留室大铁门，直接就往王立志的监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