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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东城区东堂子胡同，一座老式的四合院门口。

蒋其光带着两个小兵风尘仆仆。轻轻敲了敲门，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开了门，喊了一声：“蒋叔叔。”

蒋其光：“卫东，你爸在吗？”

被称作“卫东”青年军人应了声“在”，引着大家走进院子。

走到天井，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军裤和毛衣的老头弯着腰在侍弄花草。见有人进来，老头儿放下手里的家什。

王一山一看，那老头面容消瘦，浓眉阔嘴，额头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冲着几人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蒋其光说：“叫吴伯伯。”

王一山和周颖大大方方喊了一声“吴伯伯好。”

老头上上下下把俩孩子打量一番，点点头问道：“王道远的儿子？”

蒋其光：“是。这个闺女就是我那上海战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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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喊那青年军人：“卫东，带两个小朋友去你房间玩，我和你蒋叔叔说说话。”

吴卫东应了声，招呼王一山和周颖跟他走。

到了东厢房，吴卫东把王一山的旅行包接过手，往门边一放，说了一声“坐吧”，便给两人倒水。

王一山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清清爽爽典型的老北京的住宅，靠天井是一排凋花排窗，内墙刷得雪白，墙上贴着一幅毛**诗词的草书《沁园春.雪》。靠墙两排书架，上面满满当当摆放着各种书籍；靠窗处一张写字桌摆着纸笔，一个台灯，一本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摆在桌上，桌子底下放着一个篮球、一副哑铃。看得出来房间主人的爱好很广泛。

吴卫东高高大大，和王一山差不多的块头，长得和那吴伯伯一个模子，最显眼就是两撇浓眉和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他冲着王一山两人微笑，自我介绍起来：

“你们好！我叫吴卫东，叫我卫东就好了。”说着一一与王一山、周颖握了手。

王一山和周颖也都自我介绍，不过都只是提了自己的名字。

吴卫东问：“你们哪个部队的？”

王一山眨巴了一下眼睛，顿了一下说：“我们是上海警备区的。蒋伯伯带我们来的。”

吴卫东说：“哎呀，大城市的兵啊，可比我好多了。我的部队在山沟沟里呢。”

周颖注意到吴卫东穿着四个兜，小声问道：“卫东哥，你这么年轻，就是干部啦？”

吴卫东看了周颖一眼，微笑地应道：“是干部。”说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伸出个小指头说：“不过就是个排长，最小的干部。”几人哈哈笑起来。

吴卫东接着说：“我们部队在揪斗内部的走资派，几个排长造反要夺连长的权，连长和营里也闹两派。我爸说这是瞎胡闹，拍个电报说他病了，让我熘回来清净清净。”

王一山说：“卫东哥，我们两个是新兵，才刚刚入伍的。你是排长，和我们讲讲部队的事情呗。”

吴卫东这阵子整天闲在家，许久没有人一起玩，也是闷得慌。年轻人都是自来熟，一会儿几个人聊天就聊开了。

客厅。

吴老头说：“老蒋啊，你办事终于靠谱了，还知道找我老头子。这么多年来，我可没少替你擦屁股。”

蒋其光说：“这是替我擦屁股吗？王道远不是你的兵？我给你擦屁股还差不多。”

吴老头哼了一声：“你之前偷偷摸摸干的事当我不知道？人家电话打到公安部，还不是我装聋作哑帮你蒙混过关？你这人呀，要是没这擅自做主的老毛病，现在我见你可能还得喊报告呢。”

蒋其光嬉皮笑脸：“我不稀罕你给我喊报告。要说我这毛病怎么了？你就没有毛病？”

吴老头说：“哎，不是我说你啊，你说你要帮人擦屁股，要打擦边球什么的，你得事先打个招呼啊。人家来问我我一问三不知，打掩护都不是这样打的，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吗？”

蒋其光说沉吟了一下，问：“老吴，南京那边的事情他们找你了？”

吴老头点点头：“南京那边又收了几个孩子，都是挨整的老同志家的娃。造反派都告到总理那里去了。”

“那帮狗娘养的。没整出什么幺蛾子吧？”

“一群乌合之众，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哼！”吴老头重重地“哼”了声：“对付那些个生瓜蛋子还不容易？军队哪里能容得他们乱来？只不过，今儿这俩娃子不能再送南京了，广州也不行，再给那边添麻烦不说，怕又有小跳蚤闹事，烦！”

“那你说怎么办？你是首长啊，你拿主意。”蒋其光不急不慢地拿话堵住吴老头。

吴老头慢悠悠地点燃一支烟，眯了眯眼：“王道远家的兔崽子倒是一表人才，看起来比他爹还机灵。”

蒋其光：“可不是。那小子，身手不错，是个当兵的料。就是性子比较野，还得敲打敲打。”

“呵呵。小小年纪就能惹那么大的祸，够可以了。老子的兵都不敢揍造反派，他敢。”吴老头笑笑：“还抢人家的枪，够横的。要回到战争年代，我就要把他带在身边历练历练。可惜啊……”

吴老头沉吟了一下，又说：“哎，你战友的女娃长得倒是周正，要不，让她当个文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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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其光点点头，又嘿嘿笑开了：“可以啊，老家伙！这看人识人的本事不小。这丫头天生就是个搞文艺的胚子。据说弹钢琴弹得赋熘，歌也唱得好。你不知道啊，来的路上，在火车上就跟着一群红卫兵斗起歌来，一人单挑一大群人。”

吴老头把烟头掐了，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那丫头留下，我让张秘书把她送到文工团，现在各文艺团体都在招文艺人才，好安排。王家的兔崽子你带他去兰州，找陈青山，让这孩子去作战部队锻炼锻炼。西北那边离上海远，部队搞运动没那么厉害。我们也省心。”说罢，吴老头斜着眼望着蒋其，继续说：“这样安排可好，蒋首长？”

蒋其光一本正经地伸出个大拇指：“吴首长安排得英明！就按您说的办！”

两老头儿商量完毕。吴老头冲着里屋喊：“吴卫东，你们出来。”

吴卫东带着王一山和周颖走了出来。

看着三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吴老头说：“哎哟，你们就混熟了啊。聊得来不？”

吴卫东：“聊得来，爸。上海警备区的兵就是不一样，能文能武，素质高得很呐。比我那山沟沟里的兵可强太多了。”

蒋其光忍住笑，夸张地盯着王一山和周颖两人：“是，这两人可是真厉害。要不，也用不着我这老头子千里迢迢专程到上海护送着来北京了。”

周颖一听脸就红了，有些扭捏地瞥了瞥吴卫东，见后者不明所以，又看了看王一山。王一山面不改色。

吴老头没打算戳穿他们的牛皮，直接问王一山：“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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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山胸脯一挺，大声道：“报告吴伯伯，5岁就开始练的。”

吴老头：“练的什么路数？”

王一山：“意拳和擒拿。”

吴老头点点头说：“嗯！绿领章的路数。会打枪吗？”

王一山不好意思地说：“只会打手枪，我爸有把撸子，我就会玩撸子。”

吴卫东在一边补充：“爸，一山篮球也打得好，在学校还是他们校队的队长呢。

吴老头伸出个指头指了指王一山：“没吹牛？”

王一山一个立正：“报告，不吹牛！不过是中学校队队长，不是大学。我大学才读半年。您要不信，我明天就可以和卫东哥一起打球给您看。”

吴老头和蒋其光哈哈笑起来。吴老头打量了一下王一山的块头：“臭小子！不赖！”说罢，他转身看了看周颖：“丫头，当兵很辛苦，你怕不怕？”

周颖学着王一山的样子，胸脯一挺：“报告吴伯伯，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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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头满意地点点头，说：“最后问你们一个问题，穿上军装意味着什么知道吗？”

王一山大声道：“意味着要承担军人的责任和使命，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坚决捍卫军人的荣誉！”

吴老头转头问蒋其光：“老家伙，你先教好的？”

蒋其光勐摇头：“没有没有。嘿！这小子觉悟不错。”

吴老头点头道：“孩子们，你们都是军人的后代。军人的责任和使命，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很难。你们年纪还小，说太多大道理没用。只要记住，凡事不能给解放军抹黑。知道吗？”

王一山和周颖大声道：“知道了，吴伯伯。”

吴老头和蒋其光相视一笑。

吴老头问吴卫东：“张秘书在吗？”

吴卫东：“张秘书出去了，不过呆会儿应该要回来了。”

吴老头：“等他回来让他加几个菜，晚上我和蒋叔叔喝一杯。”又冲头蒋其光不客气地说：“老家伙，今个儿不把你喝趴下，我‘吴’字倒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