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茅草屋前。

段晨与逍遥子站与前面，这里段晨并不陌生，因为他上次来过。

这里就是金佛方丈卧须大师的住处。

想起卧须，段晨不由得想到很多东西。

六年前，自己年纪尚小，他们在下平遥山的时候，龙岩就特别吩咐他们要前来金佛。

而来金佛以后，卧须方丈只见了他一人，给他讲了两个故事，现在想来，卧须这是别有深意。

如此一看，卧须是知道段晨的真实身份的，他给他说那么多，只是让段晨清楚一点，当年道佛攻打巫教也是无奈之举，最终的目的，只是要让段晨知晓，道佛门派杀他父亲那也是为天下所有道佛门派及百姓着想。

茅草屋的门自动开了。

“两位施主请进！”

里面，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响起，段晨记得清楚，这就是六年前卧须的声音。

逍遥子虽然在世间游荡多年，但是这还是首次来到金佛山，卧须那更是从未见过。

“两位舟车劳顿，来到我金佛只为天下百姓的身家性命，的确是可赞可叹呐！”卧须此刻就像是段晨六年前上山时候看到的样子，坐与蒲团之上，面对着墙壁。

逍遥子答道：“这本就是天下所有道门该做之事，如今巫教重出江湖开始兴风作浪，我们虽然力量卑微不过做这些事却是义不容辞。”

卧须道：“我想见见两位施主，不过在我看到你们之时，你们也会看到我，而你们看到我时，但愿两位施主不要惊讶更不要见怪。”

段晨心中早已知道卧须的脸没有血肉，当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确被吓了一跳，而如今心中清楚当然再不会出现第一次那种情况。

然而逍遥子却是不同，他从未见过卧须，而卧须如今这么一说，心中也不自觉的感到好奇。

“两位施主可曾听到了我刚刚的话？”卧须问道。

段晨与逍遥子一同道：“听到！”

卧须继续道：“既然听到了，那老僧就冒犯了。”

说完，卧须突然从坐着的蒲团上站了起来，然后缓缓的转身。

当他的脸在转过来时，段晨眼神聚拢，为了怕被看出端倪，所以故意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

而逍遥子的确是被卧须的脸吓了一跳，不过他还算镇定，只是稍许的惊讶后又立马恢复常态。

卧须看起来有几分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看得出是笑容的笑容，看着段晨与逍遥子道：“一副皮囊，却由此害苦了我，你们不必惊慌，我的脸是被巫教的蛊王所害。”

逍遥子回下心神，道：“刚刚冒犯之处还望方丈不要见怪。”

卧须道：“施主何出此言，冒犯的是我，而不是你们，你们有此表现纯属正常，若看到此副面孔都还没有丝毫反应，或许天下间还找不到这样的人。”

段晨道：“方丈是为天下百姓安危才受了此伤，那又从何而谈冒犯我们一说。”

别有深意的看了段晨一眼，岔开话题道：“你们刚刚所发生的事情我以尽数知晓，如果所猜无误，我与这位施主应该算得上是有缘。”

卧须的眼神伸向段晨，像是从段晨身上发现了什么。

段晨心中一惊，莫非卧须看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应该不大可能，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连自己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龙岩都未曾发现，卧须哪里能够凭借一面之缘就认出自己。

答道：“我不明方丈其意，还忘情方丈点明。”

卧须不答段晨，转身对逍遥子笑道：“逍遥施主，我与你师傅逍遥王曾是旧识，还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今日见你与你师傅气质相若而且为人亦与你师傅有几分相似之处，更是一副侠肝义胆，为此我也为你师傅感到高兴呢！”

逍遥子答道：“大师谬赞，我与我师傅还存在着太多差距。”

卧须点头道：“人生如寄，多放点光华是好事，今日见得两位都如此出色，真应了那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至理名言。”

得到天下第一寺，金佛方丈的赞扬，的确是一件不大容易之事，不过段晨与逍遥子做此事均不是为了邀功求赏，得到天下人的敬仰，而是觉得此事本就是他们该做也是要做与应做之事，如是说来，他们如此做法也是常理之中。

逍遥子答道：“我们力量卑微，想要力抗实力强大的巫教的确是不可为之事，所以我们断然选择了求救与金佛。”

卧须道：“此事发生的时间已经不短，然而昆仑派却一直独揽此事，为了昆仑颜面而不顾百姓生死，这真的有悖于他们天下第一大道教门派的名声了。”

叹口气，卧须接着道：“逍遥施主，你旁边的这位施主我们渊源颇深，我想单独与他说上几句，不知可否。”

逍遥子一向豪爽，此事又有何不可，道：“那弟子先行告退。”

说罢，逍遥子看了眼段晨，然后跨不出屋。

当逍遥子走后，卧须朝段晨笑笑，然后轻声道：“六年未见，段施主变化好大。”

段晨心惊，如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卧须会认出他来，但是眼下情况哪里能够承认。段晨答道：“方丈之言，恕我愚笨，弟子的确不明白其意。”

卧须神色一正，道：“一个人改变得了脸，改变得了心，但是不管如何都无法改变质，人的本质。”

段晨脸色极度难看，为何卧须要拆穿自己身份，他到底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已经认出了自己。

卧须见段晨不答，接着道：“段施主之事我已经尽数知晓，不过施主或许真的误会了很多事情。”

“我不是方丈口中之人。”

方丈严肃道：“段施主，你在猜忌我是为何看出你，的确，你既然能够瞒过天下所有人，还瞒得过与你生活那么长时间的师父及师兄姐，不过你却瞒不过我。佛门修行讲究研自身之本，意为任何人都有本质，我们看人绝不看表面，而是看心，看质。”

段晨不解，这看心与看质又是何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以现在卧须所说来看，他的确是真的看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段晨苦笑一声道：“方丈眼神如炬，没想到此次金佛之行竟然暴露了身份。”

卧须笑道：“我说过你我有缘，既然如此，我就给你讲讲当时发生事情的细节。”

细节，段晨此刻响起，还记得六年前，卧须给他讲到最为关键的巫教教主被杀之时就一笔带过时的场景。那时候段晨何曾想过自己就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又怎么会敢相信自己就是巫教教主之子。

卧须见段晨思索，顿一下道：“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那段不可回首的往事过去了二十年，如今你也长大成人，所有事情也的确该你知晓了。”

卧须像是心中挣扎，良久才接着道：“你的父亲也就是巫教上任教主叫做焚天，这就是他的名字，野心勃勃的名字。自从他得到了那本无字天书，他便开始更加的猖狂与傲慢，做事也越发的残忍，那是一本邪法，一本残忍到无以复加的邪法。”

讲到此处，卧须像是因为此事而心中气愤，口气变快，语气激动。

“他垄断了所有阴魂，不让他们轮回转世，为的就是要练成他的邪法，因此，天下间不知道多少阴魂得不到转世。那些都是无辜的百姓的阴魂，他们一生平淡，匆匆不过百年，但是焚天却把他们的阴魂用来祭练邪法。”

卧须乃天下第一寺方丈，佛法精深，但是在讲到此处之时，他还是有些语无伦次，像是对段晨父亲也是上任巫教教主焚天所做之事忿恨到了极点。

再次接着道：“天下道门开始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也知晓了若还不出手阻止，那天下间哪里还会存在乐土，若是还信马由缰，焚天的邪术练到一定程度，天下间的道佛都将覆灭，而黎民百姓也不会再有好人日子可过。”

段晨默默的听着，心中却已经翻起了犹似狂风暴雨时海面般的巨浪，每个人都有父亲，为何别人可以其乐融融，然则自己的父亲却是如此一人，为了一己之私而隔断所有人轮回转世的权力，他这是自私。

由于知道段晨的真实身份，所以龙岩有意把他往善良纯真这面教导，让他看清世事，心性淡薄。

在此事上龙岩的确劳苦功高，以至于段晨在知晓了自己的真是身份以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如斯。

“哎！”卧须叹口气，道：“当时你才刚刚满月，看到你父亲已死，你母亲也是性格刚烈之人，为了保全名节，当时便随你父亲而去，也是幸好，如果我们晚上一步，你也随着你母亲去了。”

段晨不解，问道：“为何？”

卧须毫不犹豫的道：“因为你母亲要你陪着他们，亦或是不想让你死在道佛门派手里。”

段晨眉头微皱，突然感觉不大对劲，急忙问道：“那我身上有秘法一说又是何来？”

摇头，不知卧须是为何而摇头，是在为段晨感到悲哀，还是为了天下人的愚蠢。苦笑道：“我也不知，说你身上有此法的是巫教中人，但是是谁，然后又怎么流传而出，我的确不知。”

“你刚刚说我母亲要杀我？”段晨面无表情的问道。

“出家人绝不打诳语。”卧须道：“当时若不是我们出手快，你的确已经不再人世。”

“轰！”

段晨脑海突然浮现出他母亲举刀要杀他的场景。

为何？

自己的亲生母亲会要杀他？

角度不同，得出的结果肯定也不相同。

为爱，他的母亲绝不愿自己的儿子死在道佛门派之手，亦或是不想让他孤苦伶仃在世上。

为私，他的母亲绝不愿自己的儿子与仇人一起生活。

到底为何？为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