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取样品可以作假，可实际的生产控制却没办法作弊，原来生料的配煤量一般在百分之九左右，现在已经上升到百分之二十五以上了。

乔建朝有点坐不住了——这狗日的袁邱也太胆大了，不行，得敲打敲打他，如果听之任之，这小子恐怕会把全部是煤渣的东西拉到厂里来。

“袁邱，你赶快到水泥厂来一趟。”

不出半个小时，袁邱就开着车跑来了，现在乔建朝就是放个屁，他也会跟在后面嗅三十里地。更何况乔建朝说话的语气那么恳切呢，他岂不得跪接三十里啊。

“乔厂长，有什么指示？”袁邱很巴结地看着乔建朝，好像乔建朝脸上有花似的。

乔建朝黑着脸说：“袁邱，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活了？你知道现在一吨生料需要配多少煤吗？二百五十公斤啊！照这种弄法，不出问题才怪呢，要是让王总知道了，恐怕得扒我的皮了。”

乔建朝说“二百五”这三个字的时候，完全是从牙缝里嘣出来的，足见乔建朝有多么的紧张，袁邱虽然对煤的质量指标一窍不通，但他听乔建朝说过，生料正常的配煤量一般在百分之九左右，也就是说一吨生料需要配煤九十公斤就行了，二百五是什么概念，是正常用量的三倍还多呢，乔建朝没有暴跳如雷，已经很给他袁邱面子了。

袁邱还有点心神不宁的——自己也确实有点过分了，李林业也曾经告诫过他，让他掺煤渣的时候悠着点，千万别让替你扛事的人太为难了，让这些人太难堪，其实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呢！

听到后面，袁邱就释然了，乔建朝这家伙担心的不是别的，是王明君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乔建朝是不是在暗示他，让他在王明君那里打点打点呢？

袁邱仔细观察着乔建朝的表情，觉得他应该是这样想的。

经过一连串的挫折之后，袁邱也有点变乖巧了，以前他求人办事的时候，总会打大领导的招牌，那时候他总认为，只要把大领导抬出来，告诉人家他与某个大领导的关系如何如何亲密，人家就会看在领导的面子上给他办事。结果呢，明明是一件眼看要办成的事，一旦把领导抬出来，反倒砸锅了，人家本来是非常热心替他办事的，一听是他有很深的背景，立即就疏远了他，连联系都联系不上了。

袁邱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领导的招牌怎么就不管用呢？

为此他专门请教了李林业，李林业一听说他这样办事情，梗着脖子就把他臭骂了一顿，骂解气了，又开始帮助他分析：求人办事的道道，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能够用钱解决问题的，你也准备用钱来解决问题，这种情况，千万不要跟人家讲自己有一个当大领导的亲戚，如果你把领导抬出来，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起到了相反的作用。人家替你办事，完全是出于利益的考量，如果知道你有一个当大领导的亲戚，人家就会恐惧、犹豫，不知道拿了你的钱之后，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如果你什么背景都没有，人家接受起你给予的利益的时候，就会坦坦然然，根本不会顾忌这顾忌那的。

李林业现身说法地质问袁邱，如果换成是你，你会选择有背景的人打交道还是选择没有背景的？

袁邱恍然大悟，如果是他，肯定也还选择那个没有背景的。跟有背景的人打交道，你得时时刻刻陪着小心，千万不能有丝毫差错。万一哪一点不对付了，人家一气之下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捅到当大领导的亲戚那里，岂不是自找苦吃吗？

李林业又给袁邱分析了第二种情况，这种情况，就是砸钱也解决不了问题，或者人家干脆就没想给你解决问题，人家的倾向性根本就不在你身上，这时候你把自己当大领导的亲戚抬出来，或许会有点作用。

袁邱心里想，看起来大领导都是纸老虎，只有在吓唬人的时候才管用呢！

李林业还告诫袁邱，求人办事，一定不要给人家说你拜托了这个又拜托了那个，即使你真的拜托了很多人，也要给人家说你只托付了他一个人。

为什么非要这样说呢？俗话说龙多不下雨，鸡多不下蛋，知道你托付的人多，谁都没有了责任感，这些委托人之间会相互推诿，相互依靠，相互扯皮，到最后谁也不拿你的事当回事。

托人办事，一个人是千斤顶，两个人就是八十岁老头的小弟弟了，平时顶不上去，关键的时候也照样不顶用。

袁邱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李林业说这句话的时候，袁邱下意识地瞄了瞄李林业的下面，李林业脸红了，梗着脖子冲袁邱喊叫：“你TM瞅我干什么？老子那玩意好使着呢，关键时刻特别顶用，不信问你姐。”

问你妹啊！袁邱在心里嘀咕了一声，看你狗日的那一脖子褶子，都赶上苦瓜皮了，还管用？管你大爷！

“老子严肃的时候你严肃一点好不好？”李林业又梗着脖子冲袁邱吼了一声。

袁邱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大爷，但表情却特别严肃。

于是李林业又接着教育袁邱。

其二，是安全方面的考量，人家知道你就委托了他一个人，人家就会觉得，你们之间的秘密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拿起钱来就会心安理得，不会顾忌被别人发现。而且人家会在心底里觉得你是一个办事牢靠的人。

袁邱认为李林业分析的太有道理了，他还暗自庆幸呢，幸亏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像以前那样胡说八道，要是像以前那样在乔建朝面前卖大，说自己跟王明君的关系怎么怎么样，跟郑华强的关系如何如何，乔建朝绝对不会买他的账。

可现在怎么办呢？看乔建朝的态度，明显是他一个人托不住了，要不要把自己与王明君之间的关系告诉乔建朝呢？

袁邱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万般无奈，只得发信息向李林业求助。

李林业很快就回了信息：你赶快把王明君抬出来，晚了这件事就泡汤了。不过你不要直眉瞪眼的跟乔建朝说王明君也拿了好处，如果你给乔建朝说王明君拿了好处，乔建朝就会担心你也会把他拿好处的事情告诉王明君。你最好是委婉一点，含蓄一点，得让他去猜，又猜不出结果。

袁邱犯难了，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委婉，什么叫含蓄，在他的字典里，除了卖弄，几乎找不到其它的词汇。

袁邱吭哧瘪肚地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应付乔建朝的办法。

“乔厂长，你对兄弟我真的是太够意思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我觉得这句话用在你和王总的身上，真的是恰如其分。这几个月接触下来，王总和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讲义气，够朋友，前两天我去找王总签字，你知道他怎么说吗？靠！他居然嫌我拉煤拉少了，说水泥厂马上就要关停了，这时候，他要帮助我这个小兄弟好好的捞上一把，再不捞就没有机会了，听王总说出这样够意思的话，我激动的差一点哭了。”

“是吗？”乔建朝笑了笑，“王总这个人，的确是非常讲义气。”

嘴上这么说，但乔建朝心里却不这么想，王明君这家伙他太了解了，他只对能给自己带来巨大利益的人讲义气，也只跟那个叫“钱”的交朋友，没有利益，他会跟你交朋友吗？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怪不得这么多天王明君对煤的用量持续上升视而不见呢，原来根源在这里。乔建朝从袁邱刚才的话语里猜想到，袁邱这家伙肯定给了王明君回扣，而且绝对不会比自己的少。煤用的越多，王明君从袁邱那里拿到的回扣就越多，水泥厂是国家和水泥厂的员工们的，即便是赔钱了，赔的又不是他自己的钱。

既然王明君是这样的想法，自己又有什么可紧张的呢？反正水泥厂马上就要关停了，这时候不狠狠地捞上一把，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