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和乐毅在派出所里和江未来他们一起吃了外卖，乐毅一声不吭，江未来欲言又止。高兴往乐毅那凑了过去，从他碗里挑胡萝卜吃。

“高兴，再给你叫一份吧？”江未来以为他没吃饱。

“哎，你不懂，他不吃这个。”高兴明显对江未来带着点情绪，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香菇往乐毅饭盒里拨，“你买的这什么几巴盒饭。”

“呵呵。”江未来尴尬地笑笑。

程序全部走完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江未来和他俩一起走出派出所，“我送你们吧。”

“不用了，早点回家陪孩子吧，我们俩走走。”乐毅说。

“行吧，那回头再……”

“回你麻痹头啊，你找我们就他妈没好事儿。”高兴骂骂咧咧。

“高兴！”乐毅冲他瞪了一眼。

“你瞪我干嘛？他拿你当兄弟了吗？还他妈怀疑你。”

江未来冲过去一把揪住高兴的领子，一张黑脸怒目圆睁，眉头微微颤抖，他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们做事有你们的手段，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

“好了！都少说两句！”乐毅扯开了江未来的手，“三眼，我们先走了。”

乐毅和高兴走在路上，高兴点了根烟，风很大，点了几下没点着，“操！”高兴把一次性打火机狠狠扔在了路边，乐毅叹了口气，拽过高兴的胳膊，掏出打火机，用手挡着替他点着了，然后脚步也没有停，边走边把打火机放回兜里，高兴吸了一口，快走了两步追上了他。

“少抽点儿烟。”乐毅说。

高兴突然笑了，“这不是以前我老说你的话么？”

“有你这种抽法吗？一天三包，当饭吃呢？”

“少管我，心里烦。”高兴回了一句嘴。

“欧阳倩知道吗？她爸，肺癌晚期。”乐毅说。

“你去看过他了？”高兴说，“上次她来找你就是为这事儿？”

“嗯。你这抽法，早晚肺癌。”

“呸呸呸！”高兴瞪他一眼，“哎？欧阳倩怎么又突然跟你联系上了？”

“去考试那天碰巧遇上了。”

“我去，孽缘啊。”高兴说，“这女的可不是省油的灯，我至今还记得野营那次，那么多人都在，就这么明目张胆拉着你钻帐篷里去了。”

乐毅眉头一跳，脑中关于这部分的回忆闪现了出来。他当然记得，这是一个男人真正的成人礼，永生难忘。

那时他们刚认识，战狼的野营聚会，欧阳倩也吵着要跟去，乐毅一开始觉得很不自在，后来发觉她虽然个子小小的，力气倒很大，帮着忙前忙后，丝毫不拖后腿，性格也很活泼，很快就融入了大家。

欧阳倩拉着他进帐篷时，他还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跟他单独说，一切发生得很突然，他第一次体验到被另一个人完完全全接受和包容的感觉，那种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控制不了阀值，很快就缴枪投降了。这一刻他才突然又透过气来，周围的声响也再次传入耳际，帐篷外大家说话的声音，湖边鸟虫鸣叫的声音，风吹过帐篷带起的砰砰声，还有欧阳倩在他耳边说的那句：“圣诞快乐。”

欧阳倩带着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的胆子很大，常常让乐毅无所适从。在车里的那次，乐毅顾虑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车辆和摄像头，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久久都出不来，第二天欧阳倩嘴酸得吃饭都没力气嚼，从此再不愿尝试。

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乐毅转头看他。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没反应。”高兴说。

“没什么。”乐毅说，“到了。”他指指小区门口亮着灯的那间店。

杨砺朝他挥挥手，指指后面，乐毅点点头，带着高兴绕到了后门，杨砺打开门，请他们进了屋。

“不好意思啊，老杨，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乐毅说，“高兴，还记得老杨吗？”

“有点印象。这是你师父的人吧。”高兴伸出手，“你好。”

杨砺和高兴握了手，招呼他们在床边坐下。高兴四处看了看，这是个很小的房间，能坐的地方除了一张书桌椅，也只有床了，他俩坐下后，杨砺在书桌椅上坐下，“说吧，什么事儿。”

“想问问你关于纹身的事儿。”乐毅说。

高兴把纹身形容了一遍。杨砺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他拉上布帘，开始脱上衣，然后解开了皮带。

乐毅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纹身的全貌。他的背部有三道弯曲的疤痕，纹身的图案已经被破坏，依稀能看到龟背的大致轮廓，还有一部分图案顺着腰腹一直延伸到下半身……乐毅测过头去不再看。高兴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把视线移回来，“没错，就是这样的图案，但他那里是青龙的头部。”

“我这个是玄武。”杨砺说，“当年退出四方会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这个。我的职位得到了提升，不适合再继续任务了，上头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不收网，顾萍又突然出了那样的事，文彦还小……”

杨砺穿好了衣服，又坐回到椅子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做了十年警察，感觉一晃眼就过去了，在四方会这四年，回忆却像一生那么长。”

“你退出四方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退会的当晚，青龙按规矩毁了我的纹身，还把我打了个半死……如果是别人动手，我可能都活不下来。但是他却死了……白虎，跟着石楠一起跑了，朱雀没有出现。”

“青龙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我不知道，听着倒像他会做的事。”杨砺苦笑一声，“杀他的那个人，两天后死在了看守所里，洗脸的时候心脏病发作，在脸盆里淹死了。”

乐毅食指关节抵在下嘴唇上，“……你和以前四方会的人，还有联系吗？”

“只有老周。”杨砺说。

“等等！”高兴突然一抬眼，铜铃一般的眼眸里亮光一闪。“青龙的那个纹身，我总觉得哪里看到过。说起老周我才想起来。”高兴打开手机，搜索了耀城地产的主页，LOGO是由一个Y和一个C组成，Y是枯木的形状，C是一条盘龙的形状。这家公司是去年才成立的。

“耀城地产？”乐毅凑过去看了一眼。

“老周那天拎的袋子，上面有这个LOGO。”高兴说。

“老周在耀城地产上班？”

“对，老周在做地产中介。他帮我找了个店面。”杨砺说。

“你要搬走？”乐毅问。

“嗯，老受你恩惠过意不去。”

“说什么呢，下个月涨租。”

“好，求之不得。”杨砺笑笑。

“那老周提到这个图案了吗？”乐毅问高兴。

“没有，他根本没跟我提YC图案的事儿。”

“嗯，因为以前的图案并不是一个Y。”杨砺说，“而是一个林字。”

“为什么是林字？”乐毅并不知道这个细节，当年是他师父跟的这条线。

“我也不知道。”杨砺说。

“谢谢你了，老杨，我们先走了。”乐毅站了起来。

“没事儿。我要是想到什么再告诉你。”杨砺也站起来。

走出店铺，乐毅和高兴走在小区里，乐毅说：“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

“什么？”

“为什么要杀老周？”乐毅说。

“为什么要嫁祸给你？”高兴问他。

“老周认识青龙吗？”乐毅又问。

“应该不认识。我现在回想起来，青龙路过我们台子两次，老周的反应都很自然，不像认识他的样子。”

乐毅若有所思，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嘘～轻点儿，小芊儿在睡觉呢。”

两人进了门，屋里没有开灯，乐毅轻手轻脚地去卧室看了一眼，于小芊在睡觉，他轻轻关上卧室的门，然后返回门口，“赶紧洗澡睡觉。”

“一起吧。”

“滚，你先洗，我去给你铺床。”

“那我不想洗了，我直接睡了。”

“不行，这样我明天还得洗床单被套。”

“哎呀，累死了，不管了，我睡了。”高兴说着就熟门熟路跑书房里去了。

乐毅洗完澡到卧室床上躺下，他钻进被子，从背后抱住于小芊，在她肩膀上亲了一下，然后就不知怎么的起了反应，想起白天没做完的事，他轻轻地解开了她睡衣腰间的系带……

于小芊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上一阵阵酥麻，她想动一动身体，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对方的动作很轻柔，也许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下身体的触觉特别敏感，她很快就**了，她轻哼了一声，对方的动作并没有停，不知过了多久，她又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于小芊恍惚中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春梦，她翻了个身，发觉自己什么都没穿，再看一看身边，乐毅正躺在那里，睡得很熟。

于小芊笑笑，蹑手蹑脚爬起来穿好衣服去洗漱，路过书房门口看到门开着，门口地上扔了一地的衣服，她走过去捡了起来扔进洗衣机里洗着，然后开始洗漱。收拾妥当后到厨房去煮粥，正要按开关，这时就听到书房里传来一声像猪叫一样的声音，于小芊吓了一大跳，她大着胆子跑到书房门口朝里张望，又一声猪叫从角落的床上传来，于小芊朝前走了两步，一探头，看到高兴躺在床上正在打呼，被子在他身上卷成了个花卷馒头的样子。

原来自己刚才洗的是他的衣服，于小芊想了想，去乐毅的柜子里找了一套衣服搭在他床尾，关上门回到厨房，往锅里又加了一把米，然后按下开关。收拾完行李，晾好衣服，于小芊打开笔记本刚要上游戏，卧室门开了，乐毅出来了，他闭着眼睛，挠了挠头，摸着墙往卫生间去了，于小芊调皮地跳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来，我帮你扶着。”

乐毅笑起来，“别闹，高兴起来了吗？”

“还没呢。”

这时门铃响了，于小芊去开门。

“你好，木鸟物流，张小东快递。”

“对。”

“你是张小东？”快递员打量了一下于小芊，“这个要本人签收。”

“是我。”乐毅从卫生间探出了头。

“请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嗯？还要出示证件？”

“对，现在物流签收都是要确认本人证件的。”

“噢，稍等。”乐毅从抽屉里摸出张小东的身份证递给了快递员，对方核对了一下还给他，让他签字，乐毅没有接他的笔，他从抽屉里拿了支笔签了字。快递员把包裹递给他走了。

关上门后，于小芊问乐毅，“你还真有另外的身份证啊？”

“嗯。”

“你买的什么？”

“毛巾架啊。”

“噢……”浴室的毛巾架上次被于小芊拉松了，隔了没多久就整个掉下来了。

乐毅并不拆开，他看着箱子发呆。

“怎么了？”于小芊问。

“没什么。”乐毅拿了剪刀，心不在焉地剪着绑带。箱子右上角印着木鸟物流的LOGO，一根枯木上停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