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怀心思，李东来倒是挺轻松，从他坐着的方位无限向下，大致能够看见李厮厮同王四达偷晴那个方向的屏风。能看见屏风，却看不见后面所谓家人做下的丑事。

当日李东来的切入点是狼狈不堪的随风潜入后门，如果他的人生一直像今天这样充满了无限种向上的可能，堂而皇之的走运，一辈子都只能看见生活光鲜华表的正面，看不到背面，会不会夫妻就能一辈子相敬如宾的和睦，不至于屡屡似荒野残狗般流浪失所…

用完最后一道水果，童春年如释重负，同杨雁聊了几句之后，便推脱有事，匆匆离去。

华兰芳本来也想走，又担心杨雁坐实她是童春年的人，是以一动不敢动的仍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畅快聊天。

水晶宫酒店客房和餐厅的顶层交相辉映，互称为双子座，一面可以看到酒店的内部结构，另一面能看到世外风景，据说设计者是香港知名的建筑大师，采用了达芬奇设计香波堡的技术理念，运用楼梯和电梯走向双重旋转，两栋楼的视线可以错开，看似平行通透，但实际上看不到对面房间里的情况。

送走了童春年，杜庆春同杨雁在凭海临风厅世外阳面的海景窗前，低声愉悦的交谈着，时不时还双双笑意吟吟，看得出聊的十分投机。

心知肚明眼下青山县的政治格局已发生变化，段雷霆手中有李东来这层关系，不怕将来同杨雁搞不好关系，于是便没有立时表现的那么明显，仍然陪着备受冷落的华兰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年龄相仿的邢世浩则同史乾坤在聊着什么，好像在交流退休后的养生之道，只是史乾坤的精力有些萎靡，好像很疲倦的样子。

一群人中，最有千言万语在心间的是李东来，只可惜他不知怎样说，对着谁人说。

仿佛杨雁是腾空出现的救世主，但两个人深究起来，毕竟也只有一面之缘，是以李东来只是在适度的距离站着，不远不近的从凭海临风厅室内阴面落地窗前，看着酒店内部匆忙有序的工作人员和悠哉悠哉的贵宾胄宦，形形色色，徐缓张弛。

“怎么，有心事？”身边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声，李东来一愣，偏过身，看见杨雁书记已从天涯来到咫尺。而杜庆春也装着没那么明显旗帜分明，加入到了华兰芳段雷霆当中，仿佛是有意给李东来和杨雁留出说话的机会。

“我好久没来过水晶宫了。”不知道为什么，跟父母和李厮厮都不曾坐下来坦诚的心事，李东来却对杨雁脱口而出：“上一次来，在这里看见了我老婆同别人偷晴。”

“呃！”杨雁一愣。

李东来忙道：“对不起杨书记，我不该说这些…”

“哦，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来青山县好些日子了，面对着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杨雁都坦然处之，万万没想到会被李东来简而化之的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击中。

“上次咱们见面的时候，您已经知道要来青山县任职了吧？”为避免冷场，李东来有意制造话题。

“我并不知道。”说完后，大概担心李东来觉得自己敷衍，杨雁诚恳道：“或者这么说吧，当时有几个县可供我挑选，好些经济形势和人事格局比青山县优越的选择…但我最终还是选择来青山县了…”

“您是说？”李东来的内心一下子滚烫了起来，想将心中猜测问上一问，又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当然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你的确是想多了！”杨雁像是有勘破人心的本领，道：“我想到这里来，最关键因素是听说青山县政治态势比较复杂，离省城最近，但这些年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很好的发展起来。”

“我早该想到，您一定是为了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李东来讪讪道：“想要到最不堪的地方来施展拳脚，演练一下施政方略。”

本来没想第一次见面就把话谈得这么深入，但不知为什么，女人还是不忍心看到李东来眼角眉梢的那一抹不自信的失望，杨雁顿了顿，道：“我方才说了关键因素，但的确还有私心！”

“私心？”眼睛骤然闪亮起来又忽然强迫生硬黯淡了下去，李东来一直自忖是个很善于掩饰的男人，如果需要伪装的话他在金妍妍，李厮厮，甚至最熟悉的亲生父母面前，都能够做到藏而不露，游刃有余。

可不知为什么，在关系到自己今后仕途经济，本应该更加小心谨慎的杨雁面前，李东来却屡屡展示了自己不够沉稳，顾此失彼的一面。

“如果能交到你这么个朋友，我希望咱们之间可以坦诚相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男人的所有细枝末节，杨雁都了若指掌，微微笑道：“好吧，说来不怕你得意，我结识青山县的第一人就是你，那是在陈述山设的局中吧…那天你见识到了我最尴尬的一幕，而后我就有了私心，也应该让你在我面前尴尬至少一次…没想到这个愿望，这么快就达成了。说来，你还真让我失望…”

“啊，是啊，大约人倒霉惯了，什么事情都难以大大方方的坦而言之了！”男人苦笑着自嘲。

“李东来，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杨雁严肃起来，道：“你的情况，我略知一二，一切不是都过去了吗，我也来了，都会好起来的！”

“看来的确是你把我救出来的…”猜测是一回事，得到应证又是一回事，李东来几近两眼噙泪，道：“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吗，不怕插手放出来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嫌疑犯？”

“事情真实的原委，向来如果有人想要掩盖扭曲，颠倒黑白，也不是不可能。”杨雁一字一句道：“只是判断你这件事情还算简单，可是要判断天下事，左右更多人的命运，那就需要有另外一种判断力…我的家庭从小教育锻炼我们这些孩子最基本的就是拥有正确判断力，不可能事事都准确，但要紧咬着人这个万变不离其宗的关键要素…”

“可是，咱们毕竟只有一面之缘…”李东来狐疑着道。

“很多人事的判断，可能连一面之缘都没有，但是已经足够了。”杨雁道：“当然了，我也并不是仅凭交情眼缘那么武断，也问过很多人虽然众说纷纭，但大家对奎强的人品还是颇有微词的。”

“他们能算计到这一步，不仅仅是奎强那么简单。”李东来有意无意点明。

“县常委纪委书记万宗明也跟我提及了，抓你之前奎强征求了纪委副书记佟法的意见，纪委本来表态是要慎重的，但是童春年支持了奎强。”在短时间内将情况吃得很透的杨雁还透露道：“另外，比起熟悉你们，我还更熟悉一个人，更加坚实了我一定要相信你…”

“谁？”李东来一愣。

“陈国伟！”杨雁表情凝重道：“这个人的是非黑白颠倒，不仅在煤都市很有名气，甚至还经常利用其白银金砖攻势，将手伸到省这一级…他在方方面面都积怨已久，只可惜还没有人能动的了他…”

第一次见面，杨雁在男人眼里还仅仅是一个靠世家关系上位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她方才这么一番话后，李东来不得不开始重新打量审视杨雁：红敷敷朱唇，白腻腻粉脸，身材适中但胸前波涛汹涌，胸围跟出身一样都非常有料。

如果不是发型衣着刻意大方朴素，如果不是身份地位爵位身家，这样的女人穿上红裙子，烫起大波浪，哪怕出身低微贫贱，也照样能凭着自身条件在官场异军突起。

“您同陈国伟有所交道嘛？”李东来好奇道。

“不是我，而是我前后左右的利益集团，无数次同他过招…”说到这里，女人表情十分复杂的示意了一下身后人多眼杂，道：“时间有限，这些太深的问题，今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今后有机会！李东来兴奋的简直要窜上云霄，女书记这个意思就是说，今后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呐，并且她愿意创造这种机会。

心欢喜悦，但毕竟不能再像刚开场时那么毛躁，李东来告诫自己要渐渐学会在女书记面前泰然处之，不能她说一句什么，男人都像小孩子拿到一颗糖那么幼稚浅薄。

暗暗适度的调整着自己，李东来想问最后一个十分关心的问题之后，就再也不胡乱说话了：“杨书记，方才你说，咱们相识在陈述山设的一个局中，我记得那天是在陈述山的家中吧，怎么称之为局呐？”

“家？哈哈！”背对着华兰芳一众人等，杨雁只在李东来面前展露出了她天真烂漫的一面，大笑但却不出声，直用手背轻轻抹着笑出来的泪花，但身型却并没有一丝晃动，外人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往李东来跟前又站了几步，杨雁像是打量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淘出来的老古董似得，笑道：“如果那也能称之为是陈述山的家，那他的家简直是遍布世界大大小小各个角落了…没想到你还真是天真的可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