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笑睨着将李东来打量再三，杜庆春道：“反正能有这种能量，将上级许给奎强的鸭子，直接在锅里给煮飞了的，我没有这样的本事，甚至说从前的许江山也没有这个本事！”

杜庆春讲到这个份上，李东来其实心里已然有数，只不过牵扯到重要人物的时候，说话得谨慎，毕竟官场中事，没有一贯而定的行事准则和方式方法，有的事情上级领导可以说透，但是下级却必须话到嘴边留三分。有的时候下级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上级领导却可以装逼卖萌一问三不知。

“那会是谁呐？”李东来装逼道：“会不会是童春年？因为自从他没有接任书记，据说奎强跟的就没那么紧了！毕竟当日奎强能被默许进入到常委序列，也是在童春年的帮助下，或者说是作为一种平衡才得偿所愿的。”

“童春年虽然对奎强不满，但他应该更加明白，奎强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跟杨雁书记更加不可能是一路人。”杜庆春道：“所以童春年不会在奎强这件事情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说不定等着不动，就能眼瞅着奎强好戏连台。”

“啊，杜常委，你的意思是，奎强不能兼职公安局长的这个帽子，是杨雁书记给他抹下来的？”既然杜庆春已经提到了杨雁，李东来自然不能装作浑然不知。

“否则呐，想什么呢？”杜庆春得意道：“除了杨雁，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水平？”

说到这里，杜庆春一挑眉，道：“东来啊，你年轻后劲儿足，我也是看你孺子可教，所以好些该我跟着的场合，随同的事情都给你创造条件，让你顶上，你成天跟着杨雁书记跑，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动向，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吗？”

虽然杜庆春从来不是对立面，更加不是敌人，但是李东来明白，牵扯到杨雁就一定要格外谨慎措辞风向。

表面上没有丝毫犹疑，但在内心李东来晓得不能大意，字斟句酌道：“感谢杜常委提供的机会，其实在我内心深处一直都特别感恩，都怪我从前没有跟过县委书记行走，所以并没有经验，就是傻乎乎跟着，腿勤，嘴勤，但却没有过脑子。现在经杜常委一提点，我才想到，最近杨雁书记的确去过煤都市和省委，但每次都是自己上去，把我留在车内，我也就没有多想，还以为杨雁书记的司机是女同志，所以路上需要带个男同志应急。”

“啊，这也不能怪你，从前一直都是史乾坤鞍前马后，他倒下的太快，你还没来得及学习，这也是正常。”听到李东来说，曾经跟杨雁去过煤都市和省委，这些也一直都杜庆春想要借助书记大人进一步扩张关系网的愿望，但是女人却并没有带李东来上去，这让杜庆春的心里好受了许多，看起来杨雁还并没有想要一步登天，将李东来捧上天的可能。

如果接触不到政治资源，只是闲跑腿儿的话，那么杜庆春就没有什么羡慕嫉妒恨的了，毕竟以他的资历和胃口，早就过了跟着领导在外面瞎跑就很荣光的年龄，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一些人脉，如果只是瞎跑，还不如在办公室坐镇，喝水养生！

“那？”幸好不是盛夏，那些冷汗都冒在心里，并没有灵光乍现在脑门上，深知自从杨雁书记来了，高看自己一眼，机会多的同时是非也容易多，言多必失李东来暗暗想要退下。

“东来啊，先别急着走，我再跟你唠两句儿。”杜庆春敏感道。

“啊，没有！”在县里能做到常委的人，也算是识人心的凤毛麟角了，李东来忙道：“其实我也爱听杜常委教诲，我在扶沟乡最困难的时候，墙倒众人推，当时只有杜常委仍然高看我一眼，厚望我一层，这些事情我统统都没有忘记过。”

“知道我一直看好你，就行！”李东来的这番话，终于打开了杜庆春的防备之心，道：“咱们俩都是县委办公室的，虽然我是常委，你是常务副主任，但是要想将工作盘活干好，不被动，就必须精诚合作，互通有无。”

李东来不敢插话，只得连连点头，杜庆春这才又道：“现在是杨雁书记在这里，但她毕竟是大机关下来的，对基层好些人的奸诈龌蹉，如蝇嗜血，未必有想象中估计的那么足。”

“所以？”李东来谦恭道。

“所以，你今后不仅仅要用脚和嘴跟着书记大人，还要用眼，用脑，用心。”杜庆春道：“譬如说这次的调整，虽然从现在看起来还算是平稳，但说实话，我是一直都捏着一把汗呐。”

“杜常委，你越说，我越汗颜，但是还并想不到那么透彻！”李东来附和道。

“当然也怪我了，一直都对你高看一眼，把你放在青山县最重要的人物身边，为你创造条件，让你尽快上手，但却没有教给过你什么。”杜庆春喟叹气一把，像是进一步试探李东来的态度。

李东来道：“求教这种事情，本来就该是被施予者积极一点。都怪我，虽然觉得跟杜常委这个人亲近，但官位上仍然觉得高不可攀，深不可测，所以即使是有想要取经的心思，却没有敢占用杜常委时间的奢望。”

“你我之间，以后不需要说这么多虚与委蛇的客套话。”虽然说不用，但杜庆春却很受用，道：“我位置站的比你高些，本来就应该主动教你的。”

说到这里，杜庆春道：“咱们县委办公室看起来就是个搞服务攒材料的地方，但其实远不仅于此，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古时候的东厂西厂，甚至集合了锦衣卫为一身的综合功能场所。”

杜庆春说到这里，李东来适度笑了两声，道：“杜常委的这个比喻，简直是太恰当了，一下子就令我茅塞顿开了。”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吧…”显然是非常满意李东来的态度，杜庆春道：“杨雁书记有背景后台，她可以乐观，但是咱们却不能大意。如果你这几天跟随书记大人的过程中，发现她有这种趋向和举动，咱们作为她的大后方，就应该为她铺平道路，留心各方，策划谋略，在她想不到的方面作为左膀右臂发挥作用。”

“杜常委，你是说，即使像杨雁书记这样的背景，也有人敢挑战吗？”牵扯到女人的实际利益，李东来关切道。

“别说这一盘棋事关每个人的仕途经济，就算是村口老槐树下闲棋的老农民，也会牵扯到心气儿顺与不顺的这个层面。”杜庆春语重心长道：“东来啊，你一定要明白，你得意的时候，就一定有人会失意。而这些人即使无法通过正常渠道使坏，也极有可能通过歪门邪道添乱。即使杨雁书记能立于不败之地，你我作为辅佐的纲臣，就能眼睁睁蒙上她的眼，捆上她的手脚，看着她以身涉险吗？”

“我明白了，就是说，要未雨绸缪。”李东来受教道。

“对啊，毕竟她哪里知道县这一级阴奉阳违，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把戏是多么的奇谲。”杜庆春道：“如果这次是童春年坐了书记的位置，我根本不会操这些心，也不会跟你多说这么好些话。但现在是东来你的伯乐，我的好班长杨雁，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有这个觉悟，才能不被人串起来卖了，才能不背地里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李东来连连点头。

正在此时，听到办公室走廊上有人敲门，杜庆春唤了声：“进来吧！”

朱琳琳推门而入，道：“常委会议室开会，请杜常委马上过去，另外杨雁书记还说，让东来主任做记录。”

同李东来对视了一眼，杜庆春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眼神中饱含着来日方长的意味，而后便朝门外去，李东来稍慢半步，毕恭毕敬的回身，帮领导将办公室的门轻轻磕上，尾随其后。

进到常委室，李东来先找准虽然稍偏，但却对全局一目了然，可以统揽众生的位置坐了下来。

杨雁还没到，但是杜庆春和李东来刚落座，其余的常委和副县级干部们就陆陆续续的进来了，被人簇拥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奎强，青山县常务副县长奚仲文，主抓教育的副县长陈坦等等，无不微笑着点头，有的小声恭喜两声，引得奎强喜不自胜，连连摆手，以示谦虚，但眼角眉梢却是掩盖不住的得意。

“这次奎强书记这个称呼，总算叫得更加的名正言顺，实至名归，众望所归了！”

“奎强老哥，这次算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在一派顺耳的恭喜声中，突然走廊上传来一点都不掩饰，大大咧咧故作高腔，生怕别人听不见的一声，道：“什么实至名归，众望所归，大家都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儿吗？说春风得意马蹄疾就更可笑了，我看是捡了西瓜，但也丢了芝麻，没什么好得意的，总归是被人摆了一道儿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