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愣神盯着手心的金币好几秒，直到门外警官的声音惊醒他。

“查维斯特先生？您有什么新发现吗？”

他思维迅捷地缕了遍案情，下意识将这枚项链收进口袋，藏了起来。而后若无其事地胡扯道：“只是觉得这些器官的摆放非常奇怪，像是某种献祭，吓得我都走神了。”

两个年轻的九司警官对视一眼，很给面子地没有嘲讽，只是用眼神催促莱茵赶紧离开案发现场。

历史学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没有指望能再挖掘到更多，也就在礼貌的客套后，和威尔逊司长、艾伦以及梅丽桑德一同离开了河畔公寓。

“我想再回一次警察宿舍看看，就和各位在此告别吧。”莱茵说道。

没想到艾伦兴奋地附和：“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送梅丽桑德小姐回去吗？”莱茵不可置信地看着好友，简直为他的迟钝程度汗颜。

被他这么一提醒，艾伦立刻露出左右为难的表情，察觉出了自己对待偶像的不礼貌和不上心。

“没事的，几位绅士。我住在伍德区，离这里不远，自己雇辆马车回去就好了。”梅丽桑德善解人意地替艾伦解围。

威尔逊的马车就停在路边，听到梅丽桑德这样说，他笑着邀请道：“我正好要去伍德区的警察总厅，由我来送您吧。”

于是四人分成两拨各自而去。大约十几分钟，莱茵和艾伦的马车就停在了差不多离辛格区警察局三条街远的警员宿舍。

因为那双标志性的紫眸和镶金鸟头手杖，大门的保安很快记起他就是几小时前和威尔逊长官一同来这里查案的学者，二话没说便放两人进去了。

“我们去一趟食堂，我有个猜想要证实。”莱茵说道。

来的路上，两人已经大概交流过案情。他还给好友出示了那枚关键性的物证——古苏美尔金币吊坠。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啥不把它交给警察。”身为二环言灵的艾伦也并没有从中看出更多东西，依旧只有它能够屏蔽灵感这一个发现。

“我现在有个很大胆很不妙的猜测。”莱茵低声说，“撇开所有神秘主义不谈，光从案情入手，你有没有发现威廉在这里被杀是个很诡异的事情？”

艾伦跟着莱茵进入后厨，略略思索片刻，沉吟道：“你是想说，凶手能够知道威廉昨晚住在警察宿舍就是件很奇怪的事？”

“对。当然这只是个疑点，你也可以怀疑有人用超凡力量远距离杀人，无所谓威廉到底在哪里。”莱茵顿了顿。

“所以我决定来查一下威廉昨晚死活不肯下去的食堂。”

完全没看出来这两点有啥联系.......艾伦在心底吐槽。

“请问你们的主厨是谁？”已经到了饭点，后厨到处都是忙碌的职员。

“我就是。”有个剃了光头蓄着络腮胡的男人走过来。

他在围兜上用力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向莱茵两人问候致意。

“莱茵·查维斯特。我是上午协助威尔逊司长调查杀人案的顾问。”莱茵问道，“昨晚的晚餐也是您负责制作的吗？”

“是的。”光头大厨颔首，“这周都是我当班。昨晚司长还特地嘱咐我给一个特别的客人加餐，感恩节级别的那种。”

莱茵紫眸不自觉地眯起：“哦？威尔逊长官特地嘱咐了‘感恩节晚餐’？”

“他就打个比方而已。”大厨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反正感恩节也好新年也好，汤品都是不会变的，就主食会应季更改。”

“都是番茄牛肉汤？”莱茵挑眉。

大厨呵呵一笑，“我最拿手的就这汤，我们食堂还有两位主厨，也有自己比较擅长的汤羹。这里毕竟只是个宿舍餐厅，不是五星级酒店。”

事实上，正常中产的警察怎么可能来住宿舍，他们至少也拥有一间独立的寓所，或者联排房屋。会住到这里来的，无非是一些出身低微贫寒，即使领了正常薪水都不一定租得起房、娶得起妻儿的单身警员。

莱茵思考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有点匪夷所思的要求：“可以给我们演示一遍吗？”

艾伦吃惊地看着好友：“喂......不用这样吧......”

光头主厨倒是没有反对，憨厚地答应：“正好在做今晚的。”

西装革履的两人就这么格格不入地杵在忙碌的后厨，神情严肃地紧盯着一个壮汉制作番茄牛肉汤........

这画面要多为何有多违和。但就在艾伦受不了想把好友拖走的时候，两人共同将视线聚集到了厨师手上的罐头上。

“做汤用的竟然不是新鲜番茄？”艾伦惊讶地出声。

“您这就不了解了。罐头番茄不仅造价便宜，味道还比新鲜的更浓郁，是炖汤和作为作料的不二选择。”主厨得意地解释。

莱茵突然出言打断他，急切地问道：“那汤里的牛肉呢？”

“不瞒您说。”厨师长坦言，“新鲜牛肉又贵又少，肯定优先拿来当主食的。一般汤里用的肉，都是罐头肉。”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一段并不美好和久远的回忆。

主厨蹲下身从纸盒中掏了掏，拿出一个锡罐递给他们。

果不其然，上面印着几个噩梦般的大字：福诺牛肉罐头。

生产日期5月6号，产地诺萨克郡。

“原来是这么提高灵感的.......难怪.......难怪查不出来。”莱茵握着那罐牛肉喃喃自语。

“这可不妙啊。”艾伦接话道，“这意味着你刚才的猜测有可能不幸成真。对方不是用了什么定时远程手法，而是确切地知道威廉就在这里。”

“能那么快知道这个消息的，恐怕只有警局内部的职员吧？”

这是个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实，不管学者有多不愿意相信。当然，他已经决定今晚入梦去到拜沃金斯，请那里的炼金术师帮忙鉴定他偷偷挑出来的食物残渣。

这样一来可以双重验证昨晚威廉有没有吃下这种该死的“眷者罐头”，二来也好避免警察内部真的有人妨碍调查甚至助纣为虐。

莱茵先是随便想了个理由禁止主厨使用所有诺萨克产的罐头，紧接着和艾伦一起雇车赶往警察厅，希望能够直接将这个推断告知格休斯厅长阁下。

因为眼下的情况，莱茵已经无法信任昨天下午见过或者知道威廉存在的任何警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