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伤亡已是定数，襄阳招引司的后续都交由意秋年打理。

二十三日一早，尚风悦和钟离衣打马离开襄阳，朝荆州疾驰。

尚风悦微服私访，从洛阳跑到荆州半山寺，一来是看望大孤觉禅师，二来是讨教“天子枪”的招式、心法，以期加深理解，精进修为，没想到会遇到桃花这场没头没尾的祸事。

意秋年转达了桃花的话，尚风悦认为那是桃花把他支走的招数。

钟离衣却道：“搬出老禅师只能把公子引开，她心思缜密，不应该落下我。”

尚风悦道：“但你毕竟受了伤。”

话虽如此，考虑到狐妖炎涂苏还在荆州，尚风悦毕竟放不下大孤觉禅师的安危，决定亲自走一趟。

钟离衣念及慕容丹弦的身体，原是无论如何都要赶回荆州的，此时与尚风悦并行，仍旧分析桃花之事，“她似乎无所不知，布下一个几乎滴水不漏的局，顺利把意大师引来了，却败得太轻易。”

尚风悦想到阮生衣脸上出现的桃花绮纹，应道：“的确，这样的收尾过于仓猝。如果没有后续，这个女子就真的无法捉摸。”

钟离衣道：“意外的是，她又带来了龙烛大妖的消息，这跟卷星子之言不谋而合。”

“她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唔……只能看看意大师有什么手段了。”尚风悦深感桃花就是一个无解的谜，不想多费脑筋，笑道，“早闻绮郎风姿无双，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识。”

“不应该是我说意外吗？”钟离衣笑着反问道。

尚风悦知道这个“意外”的深意，岔开话道：“我曾闻绮郎剑境，看见墨蝶，却因前事惊扰不知绮郎真身，实在惭愧。”

钟离衣道：“是什么事？”

尚风悦便说桃花化出假阮生衣偷袭的事。

钟离衣笑道：“那尚公子是何时确认我的身份的？”

“你说她是桃花妖的时候。”尚风悦面有自嘲之色，继续说道，“绮郎绝招，剑境奇景，令人大开眼界。”

钟离衣摇摇头，客气道：“若非尚公子受伤在前，真气亦不足半数，早就破了我的剑境。”

尚风悦笑道：“坦白说，我还真得努力追赶。”

钟离衣想起一事，说道：“对了，我曾在阮丫头体内探到‘神皇之气’流转，又在石窟里，发现有一股力量在为公子传送‘神皇之气’，现在确信是桃花在暗中相助，不知阮丫头能承受‘神皇之气’，是她的体质殊异，抑或仍是桃花插手？”

尚风悦摇摇头，应道：“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缘故，但能承受‘神皇之气’，不是一件坏事。”

钟离衣不敢说是好是坏，但“灭烛四器”必然关乎未来局势，便道：“关于‘灭烛四器’，意大师似乎也说不曾听过类似说法，只是桃花之言并非空穴来风，回想这段日子的遭遇，她似乎有意无意地启发我。”

尚风悦道：“怎么说？”

钟离衣道：“她的目的是引来意大师一战，原本无须挑起我和你的那场比斗。”

“啊！”尚风悦低呼一声，恍然道，“她在引导我们加紧磨合！”

钟离衣点头道：“我与丹弦已有默契。”

“她说的虽然是天子枪，但我也会好好长进。”尚风悦笑道，“能帮上忙总是好的。”

钟离衣记得尚风悦曾反问桃花，说“凭什么相信你”这样的话，有所思忖，并不说破。

“我一直以为绮郎隐居山林，不知就在眼皮底下。”尚风悦岔开话题。

钟离衣打趣道：“还望公子网开一面，莫要抄小人的底。”

尚风悦朗笑道：“不合法度，但在下是‘尚风悦’，一个富家子弟罢了。”

俩人快马飞驰，午前就到了荆门。钟离衣此前过荆门时无暇探看法岸、程器，今日正好补上，于是同尚风悦径往牛派门宅而去。

越靠近牛派，钟离衣发现不对，跟他此前过荆门时很像。

簇拥的人群，喧嚷的笑声。

不同的是，此前多是妇女儿童，此时男女老少无所不包。

正奇怪，尚风悦忽道：“城下无人看守，我正纳闷，看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钟离衣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尚风悦忽地振奋道：“莫不是法岸禅师起死回生了？”

不错，只有这种奇事才会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钟离衣道：“走，进去！”

“你进得来吗！”一声清雪梨花般的嗓音倏然传出，钟离衣和尚风悦坐在马上，却都仰头一望，只见一袭鸦青裘腾空而起，随即飘落在牛派前院门楼上，绝世仙姿，却是一脸冰雪之色，教人望之生寒。

“漂亮姐姐！”尚风悦听到声音时就已激动得不行，见到真容，再也按捺不住，欢呼出声！

“小……”钟离衣堪堪念出一个“小”字，却见清少言双手结印，当下一愣。

“风雪客！”清少言高呼一声，背后清雪剑袋即自动松开绑口，绝世名剑“风雪客”咤然飞出。

“出鞘！”清少言又喊一声，只见“风雪客”飞出剑鞘，朝天一兜，疾速刺向尚风悦！

这一刺来得突然、莫名，尚风悦侧身闪避，因实在过于勉强，竟从马上摔了下来！

清少言也不打话，踩着飞速旋转的剑鞘直奔钟离衣！

钟离衣眼看清少言来势凶猛，无暇出言，一踩马镫，向后掠出！

清少言右手食中二指一勾，唤来“风雪客”，随即朝钟离衣一点，“风雪客”追着钟离衣杀去，毫不留情！

“绮郎伤重！”尚风悦大喊一声，抱着木匣子直追上去！

“又如何！”清少言不听，剑指正朝钟离衣，问罪道，“在你辖区之内，伤我师兄，该当何罪！”

钟离衣内伤未愈，挡不住清少言咄咄逼人，除了向后掠去，别无他法。

这俩人身法极快，转眼间已到了城门下。

钟离衣退得仓猝，眼看就要被城墙堵住退路，一时心如死灰。

要想避开这一剑，或许只能躺地上了，无赖是无赖了一点，好过擦枪走火，损失过重。

“仙子，剑下留情！”尚风悦急呼一声，“虎啸空山”同时离手，如飞龙在天，朝清少言后背刺去。

尚风悦这一着是要迫使清少言撤剑挡招，不料清少言虽然撤剑，却跟着一个后空翻，双脚踏在枪杆上，仍然指着钟离衣杀去！

“哎，我真是蠢！”尚风悦救援不成，反倒失了兵刃，一拍额头，懊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