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点别的。”谢瞻见白无瑕意犹未尽，看了看前路，继续道，“天选之子的真名记录在秘卷里，只有他本人和同时代的几个镇妖师知道他是哪一脉的。随着时间流逝，四脉之人除了守护《镇妖卷宗》的元老，其他人也就知道本门出过天选之子，仅此而已。山门的荣光，系在双脉弟子身上，他们都是有详细案卷的。”

白无瑕满脸憧憬道：“谢大哥，宁仙子开了三脉，据说古往今来只此一人，这么说，琅琊剑脉岂不是最有荣光？”

“当然了。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提到清少言，谢瞻不吝赞美之词，“宁仙子风姿绰约，千古无二，琅琊剑脉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名震天下。”

白无瑕看了看谢瞻，越来越觉得谢瞻对琅琊剑脉的感情似乎比对本门天柱灵脉的感情更深。

皇甫居一在这个时候不知为何叹了一声，或是为不能一睹剑仙丰采而觉得遗憾罢。

谢瞻颇为轻蔑地笑了一下，揶揄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皇甫兄，你今天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话，记得要时刻警惕，做梦也不能乱说。妖物缠身，你可招架不住。”

白无瑕笑道：“谢大哥，你别吓唬人。”

“哈哈，小生心里有数。”皇甫居一看得开，又见白无瑕帮他说话，开心不已。

快到半山寺院门，白无瑕忽又问道：“谢大哥，你刚才说摇光前辈被赐封‘大尊师’，是因为适逢其时。但如果论武，他在所有的天选之子之中，能排第几？”

“第二。”谢瞻应声笑道，“他对上的是史上最强的大妖，长着六只眼睛的怪物，而且还是破封重出，妖力更盛以往。”

白无瑕并不关心这些，追问道：“第一是谁？”

“谢风流。”谢瞻很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但嗓音仍禁不住微微颤了颤。

白无瑕莫名兴奋，抓紧拳头在原地跳了一跳。

“你跳什么？”谢瞻忍住笑，“虽然都姓谢，但不是我。”

“不对呀，谢兄，那位谢前辈对上的应该不是最强的大妖，怎么评出他是最厉害的？”皇甫居一疑问道。

“因为……”

“哎，打住。”谢瞻拦住白无瑕，双眼逼视皇甫居一，“免费听故事，你还有意见？”

“非也非也，好奇好奇，不敢不敢，哈哈。”皇甫居一连连摆手赔笑。

白无瑕知道一些隐秘，兀自兴奋，暗暗道：大姐姐原来是妖神吗？天呐，谢大哥居然独力封印了妖神。可是他……他们好像是恋人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对呀。”皇甫居一突然又喊了一声，质疑道，“照谢兄所言，以谢兄的身份地位，你应该不知道那些天选之子的真名才对，为什么……”

“我就知道，不行吗？”谢瞻恼道。

“噢，噢……”皇甫居一尴尬地笑了笑，心道：看来谢兄是犯了忌讳，不是被赶出山门，却是逃出来的。

白无瑕见谢瞻动怒，瞅了皇甫居一一眼，也有些生气，但并不觉得皇甫居一的话有错，反而想起谢瞻说过“琢磨着怎么逃”的话，心道：谢大哥偷看卷宗，被山门之人发现，不得已逃了出来，也怪不得他对山门不待见。

“《镇妖卷宗》在灵脉吗？”白无瑕脱口问道。

皇甫居一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咽了咽喉咙。

“不在。”谢瞻摇头一笑，“《镇妖卷宗》一直由最有实力的镇妖山脉保管。”

白无瑕粲然笑道：“你跑到琅琊去偷看啊？”

谢瞻扑哧一笑，“窃阅不能算偷，镇妖师的事，能说偷吗？”

皇甫居一暗暗松了一口气，跟着大笑起来。

“谷口春残黄鸟稀，辛夷花尽杏花飞。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谢瞻牵马来到半山寺大院门外，念了一首七绝，话里话外，俨然以寺院主人自居，毫不见外。

白无瑕笑着看了谢瞻一眼，出言揶揄道：“摩云岭头浮云端，谢家公子真无赖。借得佛前一束花，献与美人称化外。”

皇甫居一若不是看见有小沙弥上前问讯，必然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院里有一株老槐树，新绿入眼，似有清香扑鼻，树下有两个十四五岁年纪的小沙弥正在弯腰打扫，听到门外有动静，便都停下手中动作，向前拦住来者。

两个沙弥，一个叫见色，一个叫见声，是大孤觉禅师座下的大弟子和二弟子。

见色问道：“三位施主从哪里来，有何贵干？”

谢瞻扭头跟白无瑕道：“他们是老和尚十年来陆续收的弟子，悟性都不错。”

白无瑕点点头，小声提醒道：“谢大哥，小和尚问你话呢。”

谢瞻转头朝见色见声笑了笑，但见见声一脸不快，就道：“小小年纪就当和尚，很好玩吗？”

见声小声一哼，没搭谢瞻的话。

“在下谢瞻，是老和尚的故交，路过荆州，来拜访老友。”谢瞻介绍完自己，朝左边伸手，“这两位是在下的朋友，白天鹅仙女，皇甫蛤蟆公子。”

白无瑕猝不及防，扑哧一下，用手掩了掩嘴，扭头瞪了谢瞻一眼，跟见色见声道：“你们别听谢大哥瞎说，这位是皇甫公子，我叫白无瑕。慕名拜访贵寺，请问你们住持和尚在吗？”

见声见白无瑕貌美，脸微微一红，跟见色对视一眼，咽了咽喉咙，不敢说话。

见色道：“师父在作画，不见外客，实在抱歉得很，请三位施主改日再来。”

“不必抱歉。”谢瞻笑道，“快去通报，就说多年的画友来了，要指点老和尚一二。”

“你……”见声动气。

见色拦住见声，吩咐道：“师弟，你进去跟师父说一声。”

“三位施主请稍等。”见色交代一句，自去打扫。

谢瞻把马牵到槐树下，卸下遮雨书篓。

白无瑕跟过去，问道：“没问题吧？”

谢瞻笑道：“没问题的。”

白无瑕点点头，绕着槐树走了几步，又走回来，问道：“这株树有多大年纪了？”

皇甫居一应道：“怕是有好几百岁了。”

谢瞻道：“三百一十七岁。”

白无瑕笑道：“瞎扯。”

皇甫居一哈哈一笑，岔开话道：“大孤觉禅师年事已高，若是不便接见，咱们游览一番便离开罢。”

“游园不值，未免遗憾。”白无瑕惋惜道。

“放心，我说能见就一定能见。”谢瞻信心十足，“大不了闯进去，几个小毛孩还能拦得住咱们不成？”

白无瑕提醒道：“谢大哥，人家听着呢。”

谢瞻反而哈哈一笑，朗声道：“没事，连老朋友都拒之门外，是老和尚理亏。”

想到作画，白无瑕忽然想起一事，笑道：“谢大哥，你在荒坟野场说要画鬼门关，原来不是酒后醉语、胡说八道啊。”

“鬼门关？”谢瞻不记得有这事，狐疑道，“我画的是江山如艷，哪来的鬼门关？”

白无瑕摇头不应，只咯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