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柳边河畔，戚寒雨瞪大眼睛看着谢瞻，像是看着仇敌一般，怒气腾腾，骂道，“好啊，我以为你有什么好法子呢，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歹毒！”

谢瞻笑道：“不是你让我帮你的吗？”

“你，你……”戚寒雨被谢瞻的话堵得满脸通红，忽地大喊道，“我不要你帮！你你……大师兄若是有事，我绝不饶你！”他用手里的那截柳枝指着谢瞻，神色极为严峻。

皇甫居一已十分了解谢瞻的为人，生怕又闹出幺蛾子，哈哈笑道：“谢兄，小孩说的话你也信吗？走，回去了，明天还要赶路。”

谢瞻不顺着台阶往下走，反倒是得寸入尺，摇头笑道：“皇甫兄，说你笨你还真是笨，是真是假，咱们到牛派瞧瞧问问，不就都知道了？”

皇甫居一脸上遽然变色，支支吾吾道：“这，这……”

戚寒雨慌得扔了柳枝，急急迈步，一边不忘回头说狠话，“我这就回去告诉师父和大师兄，说有人想害大师兄，戴着软脚幞头的过路书生，会变术法儿，邪里邪气……”

“别急着跑。”谢瞻拦在戚寒雨身前，吟吟笑道，“我还有一个办法。”

戚寒雨急道：“什么办法？”

谢瞻道：“反正不是打断你大师兄的腿，你大可放心。”

皇甫居一松了口气，心道谢瞻再怎么乖张，作为男人，也不会出尔反尔。

戚寒雨又问谢瞻还有什么办法，一则心急，怕谢瞻对大师兄不利，一则渴盼，希望自己也能破例参加“山海奇观”之会。

谢瞻只是不说，只道“我答应帮忙，就一定办成”，眉眼之间信心十足。

戚寒雨心里惴惴不安，仍是先行赶回牛派，生怕谢瞻乱来。

目送戚寒雨细弱的背影慌慌张张地离开，皇甫居一头一遭对谢瞻表示出厌恶之绪，负手正色道：“谢兄，你何必恐吓一个孩子！”

“我得去帮忙，没空陪你看风景。”谢瞻笑了笑，隔空抓起柳枝朝皇甫居一身上点了几下，跟着又把皇甫居一的身体拨转九十度，对着昏黑有光的河面。

“你爱看就慢慢看。”谢瞻将柳枝望河里一扔，拍了拍手，就走了。

这边戚寒雨越走越急，嘴上一直念叨，听着是：“大师兄，我没想害你，你不要有事！”

他这般着急忙慌，是从方才的打斗中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谢瞻的对手，只道师门里或许只有师父牛一夫能拦住那个笑里藏刀、阴沉不定的家伙。可是坏人有心害人，怎么会正面对抗呢？若是大师兄落单，岂非险之又险？小家伙越想越怕，好像事情已经在发生了，再想着是自己说出来教人偷听了去，顿时自责不已。

“哎！哎！大师兄若是有事，我，我……我就死了算了！”戚寒雨不知不觉已又哭了。

牛派就在“九派通”客栈西面，距离戚寒雨伤心哭泣的河边不远，大概两三里地，戚寒雨走得快，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进入大院，来到拔山堂外，戚寒雨瞧见几个师兄弟在聊天，赶上前急问大师兄在哪。那些师兄弟最看不顺眼的就是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爱装可怜的七师弟，笑话几句就哭，打小报告讨大师兄欢心，好声好气他们都嫌烦，更不必说火急火燎，一副谁不老实禀告就跟谁急的模样了。

“怎么，又想撒娇，让大师兄带你去洛阳啊？”二弟子曲吕拍了拍自己的光头，语出讥讽。

这光头是天生的，不是剃度的和尚，因为这个缘故，曲吕不少受旁人冷眼笑话，拜入牛派之后，本来颇得大师兄牛小云亲近，直到五年前戚寒雨拜入师门，滥发好心的大师兄希望大家都多多照顾小师弟，一来二往，小师弟蹬鼻子上脸，独得专宠，令人极为不快。

于是以曲吕为首，几个师兄弟明着体贴关心小师弟，暗地里极尽讽刺揶揄之能事。戚寒雨就常常委屈哭泣，找牛小云哭诉，那牛小云平时瞧见师弟们相处融洽，又架不住曲吕几个七嘴八舌，不好只信小师弟，毕竟小师弟敏感爱哭也不是假的。此外就算小师弟所言为真，牛小云也不想以大师兄的身份压人，以免将矛盾摆到台面上，得不偿失。

戚寒雨自是无法理解大师兄的苦心，只听牛小云的话，努力练剑。

今时不同往日，戚寒雨没空跟几个师兄耗时间，可他平素被欺负惯了，一下子也不知该怎么还嘴，低下头想了想，心道二师兄有恃无恐，必然是晓得大师兄不会突然跑出来。

他心里有了些眉目，反而更急，就好比筛选过后来到二选一的局面，时间更为紧迫，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真被我说中了，哈哈。”曲吕笑得刻薄，哼道，“你也不看你几斤几两，整天就知道哭，谁有空哄你？到了京师洛阳，天下英雄荟萃，你哭哭啼啼的，那岂不是大大的有碍观瞻，丢咱们师门的脸！”

“大师兄在哪！”戚寒雨尖叫一声，吓得曲吕头皮一麻，呆若木鸡。

“师父，好像是小雨的声音，他怎么发那么大脾气，是不是曲师弟他们又欺负他了？我出去看看。”牛小云在深堂聆听师父牛一夫教诲，一招一式研习“拔山剑术”秘传法门，听到戚寒雨大喊，心便难静。

牛一夫蹙了蹙眉，说道：“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他小雨，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叫做小雨，喊七师弟。”

牛小云尴尬道：“是。”说着又望了望门口。

牛一夫哼道：“不必管他，各人有各命，你还能保他一生一世不成？”

牛小云道：“徒儿是大师兄，自然要保师门和小……师兄弟们一生一世。”

牛一夫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儿心已不定，坐下道：“知道自己是大师兄，就不要偏袒一个。寒雨这小子聪明，颇能搬弄口舌，你要懂得分辨，别偏听偏信。”

牛小云脱口说道：“的确是他们欺负小……欺负七师弟，徒儿……”

“要忍！”牛一夫射了牛小云一眼，“他要是没点毛病，所有人就都排挤他？你也不想想！”

牛小云不敢辩驳，只在心里说道：他们嫉妒小雨有禀赋哩。

“你做大师兄，绝对不能拉偏架！”牛一夫不知为何就生气了，愤愤的又补一句。

“罢了罢了，你去瞧瞧吧。”牛一夫挥了挥手，懒得再看，待听得牛小云脚步声走远，便抬眼看着门口发怔，心里发苦，喃喃道，“你三岁时为师就抱你入门，视如己出，传你剑法，却让你继承了为师的愚笨。寒雨天赋异禀，比你强百倍千倍，我若不让门人排挤他，怎能让你出战‘山海奇观’？有道是勤能补拙，你若能进入‘山海奇观’观摩前代高人留下的剑招剑意，必有长足进步，你怎就不明白为师的苦心？”

“啊！”一声惨叫，牛一夫手一抖，碰翻了桌上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