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L先生出现了。

他总是出现的如此的恰当好处，仿佛知晓世间所有的真理与时机一样。

“她是你的因。”他说出了这样一句包含佛理的话。

“可我了解了我的因，却没得到我的果。”李易鸿茫然的抬头。女人的血顺着他那笔挺的鼻尖流了下来，滴在了地上，形成了一个美丽的红色圆点。

“你在伤心？”L的指尖轻轻接触到了李易鸿的眉心，那里是唯一一块没有被血污染的地方。

李易鸿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这么说着。

此时的他，很茫然。

“不，你应该笑。”L说，“大笑！”

“为什么我该笑呢？”李易鸿有些茫然的问着。

“因为你原本在看的，是一个可能几十年之后，才会有结局的无聊故事，可现在……”L先生往前走了一步，“这个无聊的故事，终于有了一个结局，你不是应该笑吗？”

说罢，他真的笑了出来。

而当他笑了出来的时候，李易鸿也仿佛被他感染一样，木讷的笑了出来。

那大约不是笑，那只是一种奇妙的悲凉的感情而已。

但是L说的，确实一点也没有错。

这个女人，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结，而他也从没有将自己过去在爱情之中所受到的遭遇忘记过。

如今这个女人死了，很多事情都可以终结——他似乎，真的应该笑啊。

“但是。”L先生突然忧心忡忡。

而所有的话，但是后面，其实才是重点。

李易鸿茫然的抬头。

那时候，他的思想，在一个奇妙的转折点，他看起来清醒，实则茫然，他找不到人生所谓的方向。

因为他人生之中的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突然消失了。

“但是这世上，还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女人。”L对李易鸿，如此沉重地说着。

他的语气，是这样的惋惜和无奈。

“不但这世上还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女人，同样的，也有很多像你这样无奈而可怜的男人。”

这世上，总是有很多处境相似的人的，不是吗？但并非每一个，都可以得到救赎。

“你救赎了你自己，你同样的，可以去救赎他们。”L先生的话，是何等的圣洁，只是他的身后，却是两具惨死的尸体。

他将李易鸿此时的行为美化提炼。

而实际上，L先生并没有说错，当李易鸿杀死男人女人之后，他真的得到了一种救赎。

就仿佛纠正了自己心底之中，最深刻的错误一样。

“我们总是善于寻找乐趣的，不是吗？”L先生继续对李易鸿说着，“到了你我这个地步，所谓的乐趣，会一点点消失，我们需要刺激与让我们快乐的东西。”

李易鸿点点头。

而后，他抿了抿嘴。

“当你杀死这样的女人的时候，你不觉得快乐吗？实话实说吧，当这个女人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的心里除了遗憾，除了悲伤，除了一些无奈和惊讶之外，难道，你就不觉得快乐吗？”他又这样，毫不犹豫地将最深刻的事实点破，没有给李易鸿留下一点余地。

李易鸿张了张嘴，可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想反驳，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而此时他的心中，已经燃起了一种奇妙的火种。

“你需要一个目标，不是吗？”L说，“我想你的未来，都不会去爱上谁了，可是，你总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目标和乐趣的——将之作为目标和乐趣吧——你会感激我的。”

那是仿佛催眠和教义的一番话。

让李易鸿的心，如此坚定而迟疑的执行着。

此后的十几年，他将之作为一个目标，一个乐趣，一个解压的方式执行着。

他总是习惯性的蛰伏在黑夜里，拿着一把仿佛水果刀一样的刀子——但是这把刀却无比锋利。

他还是做了很多的准备，时间，地点，人物，后续的准备，处理的方式，都在脑子里一一构建好。

L先生也一直如导师一样，存在于他的身边，仿佛一位幽灵一样。

她第一次狩猎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点蹩脚和迟疑的。

已经演练了无数次割开对方的血管，可到最后，也只是割破了对方的气管而已。虽然不如割破血管的死亡来的迅速，可当对方缓缓的，因为血液流入肺部而窒息死亡的缓慢过程之中，李易鸿还是感受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那是如L所说的，仿佛救赎的一种东西，当然，还有的，是喜悦。

L并没有说错，他的骨子里，是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正是因为这一份异于常人，他被L认可，成为了他的同类。

而当他终于能单独狩猎的时候，L，却突然消失了。

就像他从未有出现过一样，骤然之间的消失无踪了。

他的出现原本就是无迹可寻的，而当他消失的时候，却也不免让人觉得是那么的失落。只是此时的李易鸿，已经完全不需要L在一旁教授，他已经完全可以做到一个人狩猎，一个人处理，一个人准备所有的准备。

就像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一开始的时候，还带着两个铺轮跌跌撞撞的往前骑着，可骑着骑着，有人却在路途中将两个轮子拆卸了下来，骑车的人难以发觉，等到真的发觉的时候，他已经不再需要那两个轮子了。

当然，李易鸿所做的事情，不是骑车这么简单，而L对于李易鸿的作用，也不单单只是架在车子旁边的两个辅助轮子。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所有人都要想的来的复杂，除了利益纠葛之外，还有的，就是奇妙的感情的维系。

李易鸿再次去寻找到了成先生，可成先生所表现出来的，却是落魄。

是的，落魄。

他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酗酒的，吸毒的，堕落的，耽于美色的，醉生梦死的过去之中，且无法自拔着。

而当他看到李易鸿的那一瞬间，他只说了一句话，一句如此绝望而可悲的话：“他不在了。”

他说的是谁？

李易鸿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