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在这座不夜的都市，一如既往，亮起的路灯把方陆的影子拉的很长。这条路向来人迹稀少，恰恰很得方陆这种不合群之人的欢心。

方陆喜欢沿着一条笔直的路走到最后，没有旁人打扰，只有他一个人穿过冷风，点起一根烟，靠指间升腾起的烟圈打发走无聊孤单的时光。焦油和尼古丁交织的味道在唇舌间萦绕，这味道恶心至极，或许比狗屎还难闻，可方陆喜欢极了，这说明他已经是个大人，有了可以随便去糟蹋自己的权力。

方陆并不慌忙去见五百多个日夜中朝思暮想的夏梓淼，他要组织一个说的过去的谎言，比照顾一只有抑郁症的鹦鹉更没有漏洞的谎言。

他沿着路上徘徊了许久，直到天色布满星辰，腕间的手表最短的时针转了四圈。扔了一地的烟头，方陆早已懒得细数，只隐约记得抽了一包多，把可怜兮兮的肺叶又糟蹋了够呛。

“抽烟有害健康。”牌子上的提示语毫无存在的意义。

来往的行人不怎么去关注这个只打了一个照面的少年，擦肩而过之后没人会记得彼此。这恰恰是方陆最喜欢的方式，不必引起别人注意，不必有人进入他的生活。可能在外人看来方陆一人和寂寞相伴，但方陆心甘情愿用这种方式而活。

方陆不愿意听别人垂怜的话语，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情绪，摆明了自己好像一个该被同情的弱者一样尽情消费他人的情绪。方陆不需要这些他人给自己贴上标签的小情绪，就像桓哥当时不分青红皂白为了她的好姬友狂戳试探方陆的下限。

方陆拼命控制好了拳头，才不让桓哥鼻子搬家。不能打架，除非是为了保护别人。这是方陆第一个和人类的约定，那个人正是夏梓淼。

她时常说待在方陆背后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于是夏梓淼时常喜欢从后面贴着方陆的脊背惊喜一样的出现伸出纤细的双臂环住他的腰。

夏梓淼是典型的小女生，身高是逃避不了的铁证。每次方陆都能把她紧紧抱在怀里，那是方陆留给夏梓淼一个人的避风港，温暖安全又放心。

人类身份的方陆会大胆的说自己多么喜欢夏梓淼，从不吝啬自己的感情，慷慨的胜似亿万富翁。他嘴很笨，说不出那些甜言蜜语，于是他一直是个实干家，用留在夏梓淼身边照顾她来证明方陆用真心描绘的感情。

方陆设想过自己出生在人类完整的家庭会如何，他们可能会在正常的中学相遇，躲着老师和家长，偷偷品尝青涩之恋的果实，用尽一切自以为的小聪明。

可是设想终归是设想，现实从不对一个人会百分之百的好。方陆的体内留着一部分狼的基因，那份铭刻进血液的忠实野性无时不刻在提醒他，“你是个杂种，一个欢愉过后来不及处理的产物。”

方陆什么都给不了夏梓淼，一段正常的恋情对他们而言都是奢侈。握手26次，亲吻3次，拥抱12次。很可怕吧，这些记录在方陆脑海里清晰非常。

方陆想过大可以实话实说，说自己真的喜欢极了夏梓淼，深入灵魂，刻入骨髓，写入心脏。但他们不能在一起，他害怕人类的社会，那些人心比起畜牲复杂太多。他不可能在人类面前放下好不容易呵护自己长大的刺，有些悲剧从小时候就埋下了伏笔，他不能去拒绝命运。

“小淼，我想我不可能真的变成人类。”方陆掸着烟灰，没注意它落在了自己的球鞋上。他不敢对夏梓淼说出这句话，这句话是宣布他和夏梓淼感情的死刑，表示他会遵从所谓的本性，或许回到森林中选择当个护林员，或许继续在救助站救助那些和自己算的上同命相连的“同类”。

“我离开你不是嫌你烦了，是我太没用了。我打赢不了那个充斥血性和野性的基因，我是狼妖和人类的孩子。狼妖？懂吗？这世界上最喜欢屠杀的凶残妖怪，我的胃袋只能容纳鲜嫩的生肉。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甚至有个可怕的念头，我想吃了你。想着花季女孩的味道有多棒，血肉如何撕咬在自己的牙缝间。”这是无法描述的痛苦和恐怖，尤其是方陆心中酷爱作祟的良知。

当天性和道德撞在一起，方陆就会折磨自己，房东老大爷听到的撕咬和惨叫只是方陆一个人在叫，夏梓淼的伤只是她阻止方陆时被气血冲头误伤而已。

“去见她吧……总要面对的……”方陆照着一家关门店面的橱窗玻璃。外表反射出的少年模样只是表面，他知道自己心中是何种丑陋的模样。

经历过几个小时的思想搏斗，方陆决心坦白一切，他不能再欺骗夏梓淼，他已经给了夏梓淼一个虚伪的期限，很难保证不让她继续辛苦的等下去。

够多了，夏梓淼做的够多了。方陆手握成拳头，砸在店面的玻璃上。时间的洪流对痴情的人永远不是一剂良药，夏梓淼就是这样，一年多的分别好像使她更期待糟糕的男票了。

“那你何必提分手呢？”方陆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腔调古怪。映着方陆身影的橱窗不知为何多了一个站在阴影下的小丑，正是当初和桓哥交战而全身而退的那位疯子，他此刻正滑稽的捏着自己红色的鼻子，白色的面庞，眼睛只有一条简单的直线。“如果不想让那个姑娘难过，直接撕裂她的喉管不就好了？她消失在了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你害怕的情绪了吧。”

毛骨悚然的答案弯了小丑眼角的曲线，方陆戾气升腾而起，“你特么在那里放什么狗屁！”

“狗屁？我可不会放，毕竟我说的是真理～”小丑玩着鼻子，回答方陆心不在焉。“不过呢，我知道你会这么干的，唔呵呵呵～”

“哪里来的傻逼，找死！”方陆忍无可忍，夏梓淼说过不许打架，但没说不打傻逼。方陆自然毫不避讳，直接一个踏步左腿高高踢在小丑下巴上。

小丑的下巴和方陆的脚底亲密摩擦，随即小丑视线中的世界天旋地转。

“不错，很棒，这一脚的力道富含着年轻人该有的活力，超赞！”小丑踉跄的爬起身，竟然意犹未尽的品尝起自己经历重创时鼻孔中流下的血液。

“你这个混帐又在说什么胡话？”刚走几步的方陆回头看着这个与疯子画上等号的小丑。

“挨了那一脚就学乖点，老子我没空陪你干架！想上医院自己去跳楼！那种事情我不会阻拦你！”方陆恶狠狠的警告着不清自来的小丑，他的野性直觉时刻提醒自己，这个小丑是个很难缠的家伙，兴许会是个甩不掉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