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些个土财主，总是那么傻呼呼的，问题是，中国这些傻乎乎的家伙，反倒挺能赚钱。”武锐锋举着筷子，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得了，你也别为这事烦心，就把它交给老范去处理吧。他怎么说就怎么说。”

两人还没吃完饭，杭雁已经打电话过来，请武锐锋去和范胜轩开会。

“得，这就催上了，又要搞人海战术咯！”武锐锋深深地吻了吻夏琳，一阵风似地消失了。

查理欧头天晚上陪比尔练了投球，再加上爱西的营销大会已经开完，第二天醒得有点晚。

他的手机还没开，房间的电话就把他吵醒了：“Oh，Boss，终于找到你了。”保罗在电话里歉意地说完，又有些激动地说：“Boss，恒佳在比尔的家门口，把咱们给狙击了。”

“哦？新加坡项目被抢走了吗？”查理欧顿时清醒过来。

“比尔会怎么想呢？”他的心情有点复杂，也有点期待和比尔再谈一次。远在北京的保罗不愧是搞咨询出身的，他显然察觉到查理欧的这点心思，特地早早打电话来提醒他：“Boss，我觉得比尔可能会重新考虑我们的报告，如果您要跟他去谈，千万不能有欣喜的表情，他虽然块头大，但还是挺在乎这个的。”

查理欧收拾完毕，心里揣着保罗的提醒，坐电梯到楼下的餐厅去用早餐。

他果然在靠海的落地窗旁，看到比尔一个人在喝橙汁。比尔看到查理欧，冲他扬了扬手，查理欧快步走了过去。

“新加坡的订单，你知道了吗？”比尔的眼睛直视着查理欧，想从这个东方人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知道，被恒佳拿去了。”查理欧在电梯里已经做足了准备，因此脸上的表情滴水不漏。

比尔没有找到预期中的幸灾乐祸，反倒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就略带歉意地表示：“你先去用餐吧，等会儿我想占用你一小时谈谈恒佳的事，可以吗？”

查理欧三下五除二塞完了早餐，也倒了一杯橙汁坐到比尔的对面。

他见比尔正凝视着维多利亚港中往来穿梭的轮渡，就默不作声等对方发话。

昨晚练完球后，比尔就得知了新加坡的情况。虽然那个订单不算大，也就2000多万美元，但它对比尔的震撼却非常大。他连夜将手提电脑中的保罗报告，又仔细过了一遍，直看得双眼发涩。

这回他的心态和以前大不相同，因此觉得保罗报告说得相当对胃口。

比尔很直爽，他的话言简意骇：“查理，我准备将保罗报告提交给董事会，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查理欧的话也很有力量：“比尔，你的这个决定，将改变世界通信制造业的格局，我已经把该说的话都写在里面了。”

“我最担心的只有两点，一是收购之前，中国人的民族情绪；二是收购之后，两家公司的文化问题。”比尔双手合掌，如拜佛般虔诚地说：“如果这两个问题能很好解决，这会是一步好棋，也许能帮助你从北京飞到新加坡。”他暗示，这件事做成了。查理欧有可能接替自己亚太区总裁的位置。

“谢谢，比尔，我希望它更能帮助你从新加坡飞回纽约。”纽约是爱西总部所在地，查理欧预祝比尔将因此成为爱西的全球CEO。

两人握了握手，相视一笑。

“您认为爱德华爵士会欣赏这个方案吗？”查理欧谨慎地问。爱德华爵士是爱西的现任主席，一个高大、挺拔、满头银发的绅士，查理欧颇为敬重。

“我们为他牵一头战狼回去，他为什么要反对呢？如果收购成功，阿尔卡特、西门子这些和爱西一个数量级的对手，就将被远远抛在脑后。”

听了武锐锋的建议，夏琳找范胜轩的秘书预约了两次，但范胜轩总是很忙，一会儿要接待某个大员的上门拜访，一会儿要和银行谈资金筹措的事，甚至还得为新加坡项目操心。相比之下，夏琳就觉得这33万的事太小，不必特意去请老范劳神，电话请示当然可以，不过夏琳还有点小小的心思，想借此事在老板面前表表功，毕竟她抗住了33万的诱惑，这对她可不是个小数目。

但这事既然要办，又拖不得。否则范胜轩到时会想：哦，你发现多出33万，过一星期才找我请示，这一星期你想什么去啦？

夏琳知道，所有的老板都会猜忌下属，否则他们就做不了中国式的老板，夏琳可不想给老范留下坏印象。

这天临下班时，夏琳终于找个机会，直接进了范胜轩的办公室。

“哎，小夏，有事吗？”范胜轩和夏琳直接打交道不多，但在他那急性子的火爆脾气下，却有一颗敏感的心，他看人极准，只和夏琳见过几次面，就很清楚，这姑娘对自己有一种对父亲般的依恋，而他正好没有女儿，从内心深处就把夏琳当成自己的女儿，因此才会将洗钱这种恒佳的核心机密托付给她。

夏琳马上拿出恒佳和梁佳明的两套账目，简明说了说情况。

“上次他们出事，我们陷进去80万，小梁说要补偿我们的，这会不会是其中的一部分？”正是由于梁佳明的表态，范胜轩才让恒佳和他继续往来，他当然对这事记忆犹新。

“那笔钱他已经补回来了。”

“哦？他挣钱可是比兔子还快。”范胜轩开了个玩笑，又认真问道：“那你怎么看？”

“我第一次碰到这事，没有经验，最好按公司的惯例。”夏琳不清楚范胜轩的态度，轻轻地把球推了回去。

“这种事可没惯例，咱们就凭良心办。”范胜轩仿佛成心要手把手地教夏琳如何为人处事，一点也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原则：“小梁这家伙，对我们还够朋友，挣钱也不容易，咱们就公平对他吧。”

夏琳听话听音，马上明白了范胜轩的潜台词：如果对方不太够朋友，挣钱又比较容易，那这笔钱就可以拿下来。

“走，小夏，一起去吃饭，咱们再聊聊。”范胜轩的口气，完全是父亲对有出息的儿女那样。

由于范胜轩晚上要开会，他们就来到公司旁的名典咖啡语茶西餐厅。

“我要一份牛肋骨套餐，浇黑椒汁，炒饭底。范总，您要来点什么？”

“就银鳕鱼套餐吧，老了，牙口不好，牛排是嚼不懂咯！另外再配咖喱汁。”

“好像咖喱汁是配鸡块，或牛肉炖土豆的，不是配银鳕鱼的吧？”夏琳抬起头好奇地问。

“什么东西都可以试一试嘛。”范胜轩朝服务生挥了挥手，看看附近没人，轻声地问道：“听说，你和咱们武总走得很近？”

范胜轩为了恒佳的经营安全，平时对手下的几员核心大将都极为关注，武锐锋和夏琳同居的情况，他早就心知肚明，但武锐锋是个腼腆的人，他不好直接了当地问，今天才有机会找夏琳一探究竟。

夏琳一听自己尊敬的老板问起这话，脸“唰”地红了，她摆弄着手边的不锈钢汤勺，没有吭气。

恒佳对公司内部的男女恋情，历来持反对立场，因为范胜轩很担心员工彼此影响，或抱成团，不喜欢夫妻或恋人，都在恒佳工作。很多成双成对的男女，因此不得不选择离开一个，或者一起离开。

夏琳从和武锐锋明确恋爱关系时，就担心这条不成文的规定，但武锐锋觉得这规定既不符合人性，也没有法律依据，压根就不放在心上。“爱谁谁去，这是咱们自己的事”，他的这个态度很让夏琳看到了男人的气概，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

不过现在面对范胜轩温和的问话，她又担心会受到批评或指责。

“武总是个技术精英，智商超群，情商嘛，”范胜轩停下来，仔细斟酌着措辞，他知道这些话一定会传导武锐锋的耳朵里：“嗯，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对范胜轩的评价，夏琳也颇为认同：武锐锋思维极快，能闪电般抓住事物的本质和问题的核心，但喜怒爱憎极其分明，对认为有价值的事十分投入、执着，而没价值的事则完全视若无睹。

因此，夏琳有时非常没有安全感，如果我在武锐锋的眼里没有价值了，那我俩的关系会变得怎样呢？

这种不安全感造成了夏琳内心深处的焦虑。因为武锐锋对价值有自己的独特标准，世人普遍认同的升官、发财，在武锐锋眼里只是低级价值。有些研究驭夫术的女人说，“掌握了男人的胃，就掌握了男人的心”，但夏琳知道，这话对武锐锋完全错误，因为他对吃什么，怎么吃毫不在意。她觉得对武锐锋这样的人，只有掌握了他愿意献身的那种东西，才能掌握他的心。

但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摸到，武锐锋到底想献身给什么。

见夏琳想得出神，范胜轩戏谑地在她眼前挥挥手：“怎么样？他确实是个让你着迷的人吧？”

夏琳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时，服务生端上两人的套餐。

“来来来，先吃先吃，”范胜轩热情的招呼，让夏琳感到了慈父般的温暖，她的心和他靠得更近了。

“按说呢，人的能力有高峰，就有深谷，武总的智商像陡峭的高山，如果能把情商提高上去，他就能成伟大的人物。”

“他再伟大也比不得您伟大呀。”夏琳不由自主插了一句，这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唉，我们这一代人，到底还是被耽误了，跟不上这个国际化的时代。”范胜轩一副壮志未酬的样子，他确实常常站在恒佳目前的规模上，暗自假设，如果自己从小受到国际化教育，中青年时代不走那么多弯路，那么现在该达到何种的高度呢？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只有一声叹息，拼命想抓住眼下的时间，想多做些什么，把恒佳发展得更完善、更庞大，这也是他做事性急、脾气暴躁的根源。

“小夏，你要好好照顾武总，”范胜轩说到这里又停下来，斟酌字句：“这个，就算是我个人对你的拜托吧。”

范胜轩的话让夏琳鼻子一酸，心里充满了神圣感，泪水情不自禁地涌上眼睑，她用力点了点头，趁范胜轩不注意，抬手擦了擦眼中的泪花。

“对了，你的工作也很重要，”范胜轩认真交待道：“过几天，秦河电信的钱总要来深圳，他可能有点钱要处理，到时你帮一下手。”

“好，我一定能处理好的。”夏琳知道秦河电信是恒佳的重要客户，范胜轩很重视与钱总的关系。

第二天，恒佳总裁办公室发出通知：

夏琳因工作认真、忠诚坚定，特通报表扬，并奖励人民币3万元。（未完待续）